安嬤嬤擔憂地看了一眼皇后,還是跟在劉公公身后出去了。不一會兒,整個鳳鸞宮只剩下這對天下間最尊貴的夫妻在對峙。 安皇后冷笑一聲,不肯低頭地坐到了最后的位置上,高高昂著頭:“怎么?皇上是覺得我過分了?也是,淑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自然是要擔心的。” 永和帝卻仿佛一點也沒有聽到這話,他眼睛看著的是下面一個小幾子:“我記得那個幾子。那一年,這幾子上留著她的血。我記得你當時好像瘋了一樣,死命要下面的人把她的腦袋磕壞。如果不是劉福想盡辦法找到我,想來她當年就已經死了,我永遠都記得那個時候的場景。”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朕卻連鳳鸞宮都不想進來了。你是皇后,一輩子的皇后。當年安國公死的時候我承諾過的,這個承諾一輩子都不會變!” 安皇后握緊了手,她死命控制自己的眼淚卻終于還是決了堤:“原來如此,原來你從來沒有忘記過。所以這么多年了,你連這個宮門往哪里開都忘記了是不是?不是淑妃,不是誰,是你,是你根本就不想過來了,是不是?” “承諾?你承諾他了什么?你不過是想要他手中的軍權!而他呢?那對賤人死了,他早就不想活了!就像當年我母親說的那樣,從那一年起,他根本就是一個活死人!” 安皇后覺得自己的心就好像被什么東西用力攥住了一樣,那種痛苦深入骨髓。她控制不住的大喊:“我母親愛了他一輩子,一輩子啊!可他呢?他何曾在意過?對,他唯一為我們母女做的,就是沒有阻止那個賤人進宮!”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放過另一個了。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我這些年來時常在想,若是當時我在安國公府,我一定會親口告訴他。臣妾的妹妹,這另一個賤人是怎么痛苦的離開人世的!” 安皇后的嘴角流下血漬,她想起安嬤嬤勸她的話。她勸她,要她軟和些,要她不要再糾結往事了;要她放過皇帝,也放過她自己。她想告訴安嬤嬤,她想的,她真的想這么做的。 很久之前,那個賤人死的時候,她就是這樣想的,可她再也沒有機會了。這個男人啊,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沒有退路的地步。他這樣刺傷她,她怎么低頭,怎么能低頭啊。明明一開始,背叛她的就是他啊,明明是他啊! 到了今天,自己沒有丈夫,沒有孩子,只有守著這像冷宮一樣的鳳鸞宮。除了安嬤嬤,這鳳鸞宮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沒有熱鬧,沒有溫馨。鳳床上的另一半位置永遠都是冷的,就好像自己從來都不會好的身體一樣。 永和帝看了看她:“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你什么都敢做,可那又怎么樣呢?安國公死前也不是因為關心你才要保住你的位子,不是嗎?” “好,就是不說前安國公,現在的安國公呢?現在的安國公夫人也同樣不關心你!安慧茹,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所有人都不可能喜歡你這樣的女人!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你有多么的惡毒!” 外面的安嬤嬤聽著里面傳來皇后的的低吼聲,蒼老的臉上滿是淚水:“劉公公,老奴求求你,老奴求求你,放過娘娘吧,放過娘娘吧!這么多年了,到底這樣的仇恨還要煎熬娘娘多少年啊!” 劉福淡漠地甩甩拂塵,壓低了聲音:“安嬤嬤似乎忘記了,小福子可沒有這樣的本事去勸諫皇上。當年安嬤嬤說的話,小福子終生難忘。不過這世間的事情誰說的好呢?你看,這報應不就來了!” 安嬤嬤閉上眼:“是啊,這報應早就來了!這報應早就來了!”她好像麻木了一樣,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永和帝冷眼看著她歇斯底里的樣子,腦海中卻是很多年前她在鳳鸞宮高高在上的樣子。另一個人女人卻被四個嬤嬤壓著撞向幾角,鮮血直流。他永遠忘不了她自以為是的高傲的聲音:她不過是個賤人! 可是安慧茹永遠都不知道,那個她口口聲聲的賤人占據了她丈夫和父親的心。這一輩子,她明明是高傲的嫡女,卻活成了一個乞求丈夫憐惜的可憐人。 “齊子暮,你怎么能這樣?你怎么可以這樣?我才是你的妻子啊!我才是你的妻子啊!你答應過的,你明明答應過的!你說會對我好一輩子的,是你說的!”安皇后流著的眼淚花了自己的妝容,一雙眼睛中全是絕望。 “你今日來不是來救淑妃的,對不對?對不對?你是來要我死的吧,啊,你是來要我死的吧?”安皇后拔下自己頭上的金釵抵住自己的脖子,“你是要我死吧?是要我死吧?” 京都上好的酒樓閣樓中,沈慧慧面帶紗巾看著對面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嘴角掛笑,白玉般的手穩穩地給沈慧慧倒了一杯水:“清茶一杯,還請小姐不要嫌棄。”端的是君子如玉。 沈慧慧連發邊的耳朵都紅了:“多謝殿下。”雙手接過了那盞茶,只覺得平時嘗嘗一般的茶水都顯得格外的甜。 齊安也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這茶其實不怎么樣。但是這泡茶的水卻是難得。這水是山上的清泉,相比宮中的自然有些差距。不過在這市井之中也有幾分野趣。” 沈慧慧微微一笑:“殿下似乎很熟悉這里。難道殿下常來嗎?” 齊安卻站起身來打開了窗戶,這一個閣樓是在一個很幽靜的弄堂邊:“我想沈姑娘應該對這里的環境很熟悉吧。我是在這里第一次看到姑娘的,那天你穿著一身紅色的勁衣,騎在馬上,英姿颯爽。” 沈慧慧睜大了眼睛:“那天是,是我想要偷偷溜出去騎個馬。我還奇怪呢,為什么頭上傳來一個笑聲。原來是殿下在作怪!” “本王那時候在想,這位姑娘可真是大膽。只是她還完全沒有學會怎么騎馬,本王笑的意思是本王想,若有機會本王可以親自教她。” 沈慧慧即使帶著面紗也紅了臉:“殿下也在笑話我。只是我,我也是剛剛才想學騎馬。。。。。” 齊安卻微笑著打斷她的話,伸出手:“來,本王教你騎馬。” “現在?現在嗎?”沈慧慧驚訝道。 齊安不在乎地點點頭,主動牽過沈慧慧的手。他湊近她的耳邊低聲道:“噓,不要尖叫。本王現在就帶你去騎馬,你不要怕。” 沈慧慧正不知道該怎么辦,齊安卻主動攬過對方的腰,猛地從窗戶上跳下去了。沈慧慧正要開口卻被齊安稍稍捂住了嘴,她只覺得齊安的手碰到自己的面頰都要燒紅了。 弄堂里,一個小太監正備好了馬。齊安揮揮手示意他離開,轉身牽過沈慧慧的手:“這是溫順的母馬,但是非常有靈性。現在本王教你騎馬,到時候你就會自己騎馬了。” 沈慧慧任由對方拉著手,語氣中滿是嬌嗔:“我可不會這么快就學會了,這馬還不知道會不會聽我的話呢?” 齊安爽朗一笑:“好,那就試試。要是你今天學不會,那本王就再找個機會教你。” 他一把抱著沈慧慧上馬,一拍馬屁股就飛馳去往京都的郊外。沈慧慧安靜地倚在齊安的懷里,只覺得自己的心就像現在一樣飛的無憂無慮的。她悄悄看一眼后面的齊安,正好齊安也在看她,那雙美麗的桃花眼中滿是她的影子。 蘇家,正院 英媽媽悄悄進了門,對著蘇夫人的耳朵一陣耳語,良久才恭敬道:“夫人,這一次想來柳園那個是再無翻身的可能了!” “溪兒說的沒有錯,那個賤人還真的有幾分本事。好,真是好極了。這一次,我倒要親自看看,她是怎么能逃出這樣的天羅地網的!” 英媽媽為夫人扶正頭上的發釵:“夫人的福氣還在后頭呢。您看啊,太子妃娘娘現在是多大的福氣啊。再說了,那武伯侯府現在哪里還有別人的位置不是?” “哎,你一說武伯侯府我就想起了那件事情。貞兒她真是太不懂事了!你說,不過就是一個死人,她怎么就不知道退一步。你就給死人一個位子又怎么樣?難道那白氏還能從墳墓里走出來嗎?真是要氣死我!” 蘇楊氏想到前幾天蘇語貞回來時候的樣子就想搖頭:“英子,你待會親自去一趟侯府。這些日子我都忙著,還沒有問過那事情處理的怎么樣了,你去了再好好勸勸那孩子。” “哎,貞兒什么時候可以像溪兒一樣。對了,你再帶些好的補品去,是溪兒走的時候留下的。只要貞兒可以生下一個孩子那就什么都可以商量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夫人只要好好教導小姐就是了。大小姐前些年確實是被侯爺寵壞了,現在難免改變不過來。再說了,夫人,上次大小姐在蘇家流產的事情。。。。” 蘇楊氏沉了眼睛,扶著英媽媽的手坐在上首:“其實我一直也很奇怪。按說,在蘇家應該是最安全不過的,何以貞兒卻突然流產了。雖然大夫一口咬定說,貞兒是因為驚懼才導致的流產。可貞兒又哪里是會驚懼的人?” 到底是知女莫若母,蘇語貞的性格決不可能因為驚懼而流產。又或者說蘇楊氏更本不覺得蘇語貞會害怕對白氏做的所有事情,可大夫是蘇家常用的,也不會騙人。更奇怪的是,貞兒卻說聞到一股香味。 “英子,當天碧水確實沒有聞到什么香味嗎?可貞兒為什么可以聞到呢?” 英媽媽回過神來:“夫人的意思是?” 蘇楊氏卻又搖搖頭:“算了,現在再追究這個事情也沒有任何意義了。只要可以解決了柳氏那個賤人,貞兒那里的事情到時候我再另外想辦法解決!” 英媽媽看著蘇楊氏的表情,心里卻想著:夫人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掉那個柳氏。柳氏的肚子已經開始顯懷了,有經驗的媽媽背后說,一看這肚子就是個男孩。 夫人初聽這話足足打碎了一屋子的東西,這一次是用盡了心思咬著那柳氏不放了。英媽媽心里想阿彌陀佛,若是這次可以成功,夫人也是可以苦盡甘來。只是若是這次失手的話,那。。。。。 武伯侯府,書房 “侯爺,我們現在。。。。。” 武世城抬手打斷了對方的話:“本侯知道你的意思,可現在不是時候。沒有殿下傳來的消息,我們暫時不要動手。你確定那人是從安王府出來的?” “屬下看的千真萬確,萬不可能是眼花了。屬下親眼看著他走進米家,直到夜晚才離開。” “看來,這件事情一定和安王殿下有關。可關鍵是,他們是怎么做到的?米家的商戶又怎么突然去了淮南?那個地方不是海家的地方嗎?” “屬下也去了一趟海家,可海家的當家人這幾天卻突然出發去了西邊。據海富的兒子海家公子說,之前海家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也是后來才查出來米家是偷偷派人潛入了淮南之地。” “海米兩家一直以來都為了利益各有打算,米家的當家人米畝更是一個難得的笑面虎。本侯只是奇怪,到底是什么樣的利益,讓這個笑面虎可以為安王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 “侯爺!”外面的長隨在書房外稟報,“夫人給您送來了補品。”話音剛落,書房的門就被人打開了。 蘇語貞走進來,微笑地看著武世城:“侯爺已經在書房待了很長的時間了。妾身特意讓人燉了補品,侯爺也應該吃點東西補補才是。”她賢惠地拿出食盒中的東西,一股香味慢慢溢出來。 武世城暗藏著眼底深處的厭惡:“這是書房,你日后無事就不要進來了。還有本侯今日去麗兒那里,你早點回去休息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