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盡管陳泊橋解釋過了,章決依然對“陳泊橋最煩抽煙”這句話上了心,在回安全屋的路上,一直把車窗開著,怕身上煙味太濃,陳泊橋聞不慣。
下午他在裴述的會客室等著無聊,也不自在,隔著落地窗看見外頭有個煙灰缸,便去車里拿了煙和火機,跑室外抽煙了。
他的煙癮是最早發情又沒藥的時候染上的。當時只要有能轉移哪怕絲毫注意力的事,他都會嘗試,而嘗試過的事中,只有抽煙是上了癮的。
不過艾嘉熙對章決抽煙意見很大,因此在找到鎮定抑制劑之后,章決便刻意戒過了,不到特殊時刻,不會想起要抽。
今天站在裴述的別墅里等陳泊橋下樓,是章決的特殊時刻之一。
陳泊橋敲開車窗,章決的余光越過陳泊橋掃見裴述后,恍惚了一瞬,然后不由自主地追憶自己對陳泊橋表白的傍晚。
在賽艇會更衣室里。
陳泊橋熟練地說了一些委婉的話,把章決打發了,章決就只好渾渾噩噩地往外走。
過另一排儲物柜時,他和俯身換鞋子的裴述對視了一眼。
裴述的表情隨即變得微妙,帶著少許詫異,大概沒想到像章決這種孤僻又不合群的人,也會磕磕巴巴對陳泊橋說一些不著四六的酸話。
章決沒有久留,走得很快,手要推開更衣室門時,他聽見裴述在他身后輕松地打趣陳泊橋。
裴述說:“那不是章決嗎……你很行啊。泊橋。”
章決推門走出去了,便也沒聽見陳泊橋的回答。
十七歲這短短半小時的回憶,常會成為章決莫名焦慮的原因。章決構想過自己沒看見的、在更衣室回應裴述時的陳泊橋的很多種表情,無奈的,略帶鄙夷的,嘲諷的,或許陳泊橋根本面無表情。
因為章決對陳泊橋來說什么都不是。
章決站在岸邊,看泳池里被風吹動的水,一支接著一支止不住地抽煙。他本想把剩下的小半包給抽完就回會客室,卻沒想到陳泊橋這么快下樓,把他逮了個正著。
裴述沒裝失憶,沒有掩飾自己對章決的了解,說章決功課做得不夠。
章決在內心反駁,難道功課做夠,不抽煙不喝酒,陳泊橋就不會拒絕章決了嗎。但話說回來,既然裴述說了,那么陳泊橋可能是真的很煩別人抽煙,至少曾經煩過。
畢竟裴述肯定比章決知道得多。
這么想著,章決又把車窗往下降了一些。
“章決,”陳泊橋突然開口,他提醒章決,“我沒變裝,車窗開得這么大,可能會被拍到。”
章決一愣,立刻上升車窗,只留一條細小的縫。
“你身上沒煙味,”陳泊橋好像能看懂章決所有的困惑,他說,“不用這么緊張,裴述說話有多不可靠,你不知道么。”
章決“嗯”了一聲,陳泊橋又說:“把車窗開的縫也合上。”章決才聽話地把窗關緊了。
開了一小段,章決總覺得車里煙草味道重了起來,忍不住問陳泊橋:“你聞到了嗎?”
陳泊橋眼里帶著笑意,對章決重申:“章決,我真不至于那么討厭煙味。”
“我以后不抽煙了。”章決下定決心,堅決地說。
他們在高架上行駛,經過一塊巨幅LED屏廣告牌,拍上播放夜間新聞概覽,有亞聯盟總統趙琨的照片,邊上幾行大字,寫亞聯盟總統趙琨,今晚九點直播,發表演說。
章決偷看了陳泊橋一眼,發現陳泊橋也在看那塊廣告牌,便問陳泊橋:“想看么?”
陳泊橋偏過臉,看章決一小會兒,微笑道:“想啊。”
于是回到安全屋以后,章決把屋里的一個小投影儀找了出來,釘在天花板上。臥室床正對一面白墻,恰好可以投影,章決把直播投屏在臥室墻上,坐在床邊等著陳泊橋。
陳泊橋洗了澡出來沒多久,直播便開始了。
會議主持上臺,說根據總統的意思,在總統演講之前,要讓一位叫方宏的軍官先做講話。
章決留意到,聽見方宏名字時,陳泊橋怔了一下,而后又立刻恢復了自然,當那位方宏少校一瘸一拐地上臺時,陳泊橋的神色不再有變化了。
“罪犯陳泊橋是我的戰友。”方宏說。
他低著頭讀稿子,手扣在演講席的桌面上。章決無端覺得他的肩膀在輕微地抖動,下意識地又看了陳泊橋一眼,陳泊橋發覺了,對章決笑了笑,介紹:“是我的老部下。”
方宏說得很穩,但聲音不大,他說在他看來,陳泊橋是個剛愎自用、目無法紀的長官,一心只要加官進爵,從不顧部下安危。
舉例說交戰區突圍陷入僵局時陳泊橋曾提出要一隊年輕軍人去吸引火力,主力從側翼繞過去,在方宏和戰友的極力勸說下,計劃才沒有成型。
方宏一直沒抬頭,垂頭讀稿。章決聽了一半覺得不舒服,想將直播關了,陳泊橋卻按住了他的手。
“沒什么好聽的。”章決勸陳泊橋說。
陳泊橋抓著章決的手不放,他沒用太大力氣,仿佛知道章決不會抗拒。
“挺久沒見老方了,”陳泊橋看著白墻上投影的畫面,毫不在意地聳聳肩,“電視上看看也好。”
緊接著,屏幕上方宏繼續一字一句讀:“我認為,隊伍突圍成功,是靠前線戰士們的誓死拼搏,還有一絲運氣,與罪犯陳泊橋的領導能力無關。”
聲音從章決放在墻角的音箱里傳出來,有少許失真。
陳泊橋沒再笑了,他不看章決,卻讓章決飽嘗痛苦。
章決的眼睛牢牢盯著陳泊橋溫和的側臉,想起自己反復看過的有陳泊橋出席的那些追悼會。
想起自己二十啷當歲時,第一次看到陳泊橋救人質受傷的消息,想盡辦法從新獨立國到了亞聯盟,隔了一條街,遠遠地看陳泊橋住的醫院,看見探視人員的車進進出出,卻永遠無法靠近。
章決沒有再關注方宏又說了什么話,他想陳泊橋是一個不夠天真的理想主義者,雖然陳泊橋絕不會承認這一點;而自己是沒資格見到陳泊橋面的不熟的舊同窗。
即便永不見面永不聊天不會被想起,章決希望陳泊橋能過好。
陳泊橋終于把視線從墻上移到章決臉上,他面上還有些笑意,對章決說:“怎么擺出這張臉,我還活著呢。”
章決不說話,陳泊橋又說:“方宏的太太在聯盟的中央銀行上班,有三個孩子。”
像在替老部下解釋什么,也解釋自己不在意的原因。
章決仍一言不發地看著陳泊橋,陳泊橋便叫他:“章決。”
“過來。”陳泊橋拉住了章決的手腕,把章決拉到懷里。
章決有些僵硬地靠著陳泊橋半躺,畫面聲音進入章決眼睛耳朵,不進入大腦,陳泊橋的信息素氣溫包裹著他,是海鹽與松木的香氣,既刺激著章決的alpha腺體,讓他輕微不適,又隱秘地侵蝕他的意識,令他心動不已。
章決的額頭貼著陳泊橋的下巴,看著直播里方宏鞠躬下臺,過了一會兒,亞聯盟的總統趙琨上來了。
總統的發言一如既往地激烈,帶著濃厚的戲劇性,他痛斥陳泊橋,將陳泊橋描述成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目光短淺的叛國者。
又了少頃,陳泊橋動了動,他抬手去捏章決的肩膀,說:“章決,你看個電視都這么緊張。”
陳泊橋的手繞過章決前胸,像和章決擁抱,也低頭看著章決,面露調侃之色,和往常一樣游刃有余。
但章決覺得陳泊橋其實心不在焉。
他們對視著,說不清是誰先靠近的,章決想百分之九十九應該是自己。
應該是陳泊橋給了章決機會,于是章決抓住了,章決抬頭用嘴唇輕碰陳泊橋的面頰,下巴,唇角,他知道自己正在不明顯地顫抖,不知道陳泊橋有沒有發現,陳泊橋由著他,用蹩腳的、差勁的方式與自己親近。
章決無法得知他是喜愛還是忍耐,便終于還是慢慢蹭著,和陳泊橋嘴唇貼著嘴唇。
陳泊橋像一個需要發泄,因此沒有拒絕撫慰的人,他是章決夢寐以求的,如果可以讓陳泊橋心情轉好,再難的再不容易的事,章決都愿意首先嘗試。
親吻著陳泊橋,章決的另一個腺體漸漸顯出壓制的勢頭,不像發情時那么神志盡失,但也很難克制。
他把陳泊橋的嘴唇弄得很濕潤,陳泊橋按著他的胳膊,像無言的鼓勵。
當章決跨坐到陳泊橋身上時,陳泊橋把直播的音量調低了,問章決:“發情還沒結束嗎?”
陳泊橋問得并不誠摯。章決覺得陳泊橋知道自己并不是在發情,但他依然說了陳泊橋想聽到的話:“好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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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泊橋說:“睜眼。”
章決便睜開了眼,陳泊橋看著他,把他拉起來一些,像獎勵一樣吻了吻章決的嘴唇,說:“今天有進步,沒哭。”
章決覺得自己臉很熱,訥訥地說想去洗澡。陳泊橋放他去了。
浴室很小,沒有淋浴間,只有蓮蓬頭和薄薄一層浴簾,章決沖凈身體,腿軟著關了水,卻聽見身后有門被打開的聲音,章決沒有回頭,浴簾便被拉開了一些,一只手按上了章決的腰。
一個私設:此世界即使不進行標記也有少量Omega懷孕的案例(暫時不懷孕哦 是解釋陳泊橋找套子,搞兩三次就懷上感覺太輕松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