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冷兵器時代還是熱武器時代，戰場都充斥著血腥。</br> 此時的打谷場，土地被鮮血浸濕，就好像下了一場大雨似的，泥濘不堪。</br> 數以百計的土匪在泥濘中掙扎哀嚎。</br> 他們是幸運者，因為重弩和鐵蒺藜沒有攻擊到要害，所以只是重傷，沒有當場死亡。</br> 他們也是不幸者，甚至比直接死去的同伴更加不幸。</br> 因為他們傷勢嚴重，有些人的腸子都淌了出來，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了，勝利者不會留下他們的，等待他們的，唯有死亡。</br> 還活著不過是茍延殘喘，多受一會兒罪罷了。</br> 有些心狠的土匪，已經自殺了。</br> 但是求生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更多的土匪心里還有一絲僥幸，哀嚎著、堅持著，等待著奇跡的發生。</br> 卻不知道，打谷場邊緣，金鋒已經宣布了他們的死刑。</br> “慕嵐，該你們了，去補刀吧！”</br> “遵命！”</br> 慶慕嵐對著金鋒抱了抱拳，躬身應命。</br> 跟在身后的阿梅不由深深看了慶慕嵐和金鋒一眼。</br> 之前雖然一直稱呼金鋒先生，但是慶慕嵐一直把自己放在和金鋒平等的位置上。</br> 但是此時，她卻把身份放在了下屬的位置上，就像是接到了大帥命令的將領。</br> 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慶慕嵐徹底被折服了。</br> 她之前對于金鋒的認知，大部分來自于清水谷一戰的戰斗簡報，但是再詳細的戰斗簡報，也不如親身經歷帶來的感受震撼。</br> 當看到土匪站滿打谷場的時候，躲在暗處的慶慕嵐哪怕知道已經準備充分，卻還是忍不住覺得害怕。</br> 敵我力量太懸殊了，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br> 可是直面土匪的金鋒，從始至終都沒表現出任何慌亂之色。</br> 就憑這份膽氣，就足以讓她折服。</br> “跟我來！”</br> 慶慕嵐一把拔出長刀，大步走進打谷場。</br> 身后的女兵們趕緊跟上。</br> 她們和老兵腳上穿的靴子都是特制的，金鋒給鞋底裝了鐵板，不用擔心被鐵蒺藜刺穿。</br> 進入打谷場中，濃烈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再加上隨處可見的殘肢斷臂和內臟，以及土匪的哀嚎，簡直如同地獄。</br> 好幾個女兵忍不住捂住了嘴巴。</br> 還有一個直接跑回去蹲在地上干嘔起來。</br> 畢竟她們之前都是大戶人家中挑選出來的侍女，雖然被慶慕嵐訓練了好幾年，卻不是真正的戰士，別說上戰場了，一大半連死人都沒見過。</br> 現在一下子讓她們進入如此可怕的場景中，不免有些難以適應。</br> 就連期待已久的慶慕嵐，此時也有些緊張。</br> 在她前面兩步之外，就有一個重傷的土匪。</br> 這個土匪被重弩射中右腿，又被兩枚鐵蒺藜分別擊中左肩和左腿，倒在地上吐著血沫，出氣多進氣少，顯然快不行了。</br> 慶慕嵐握著黑刀的右手因為用力泛出白色，卻準備了幾次都沒有舉起來。</br> 可就在慶慕嵐內心還在掙扎的時候，地上的土匪突然睜開眼睛，猙獰的嘶吼一聲，完好的右手抓著長刀，直刺慶慕嵐小腹。</br> “小姐，小心！”</br> 阿梅大叫一聲，伸手想要拉開慶慕嵐。</br> 可是土匪和慶慕嵐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她根本來不及。</br> 土匪知道活不成了，抱著殺一個夠本的信念，這一刀幾乎使出了全力，又快又狠！</br> 慶慕嵐雖然穿著盔甲，但是盔甲不是連體的，土匪這一刀又是從下而上刺來，完全可以從盔甲的下擺刺入。</br> 就在此時，一枚箭矢飛射而至，釘在土匪腦袋上。</br> “戰場是一個你死我活的地方，你不殺他，他們就會殺你，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對戰友的殘忍！”</br> 金鋒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慶慕嵐身后：“他們是土匪，自己不勞作，就像水蛭一樣趴在老百姓身上吸血，被他們逼死的老百姓數不勝數，殺了他們是在給那些被他們害死的老百姓報仇，你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br> “是！”</br> 慶慕嵐低著頭，走向下個土匪。</br> 吃一塹長一智，有了上次的教訓，慶慕嵐這次首先把土匪的長刀踢飛，然后，忍著心里的不適，一咬牙把黑刀刺入土匪脖頸之中。</br> 哧！</br> 鮮血飆射，噴了她一頭一臉！</br> 慶慕嵐拔出長刀，捂著胸口大口喘氣。</br> 這一次，阿梅幾乎是寸步不離，緊緊跟在慶慕嵐身側，也被噴了一身。</br> 但是阿梅明顯比慶慕嵐要從容得多，臉色都沒變一下，顯然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br> 阿梅知道，這一關必須自己過，所以她沒有安慰，更沒有催促，只是默默守在慶慕嵐身旁。</br> 好在慶慕嵐調整的很快，只是休息了半分鐘左右，便提著黑刀走向下個土匪。</br> 這一次的動作依舊有些生疏，卻沒有了任何遲疑。</br> 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斬下土匪的腦袋。</br> “姐妹們，該你們了！”</br> 慶慕嵐一腳把土匪的腦袋踢開，沖著后邊的女兵喊道：</br> “金先生說得對，這些土匪沒有一個干凈的，咱們殺了，是在給被土匪逼死的老百姓報仇，是在給還沒被土匪逼死的老百姓造福！</br> 大家動手吧，不要讓那些男兵看了咱們的笑話！”</br> 說完，又斬下一個土匪的腦袋。</br> 一個相對嬌小的女兵走出隊伍，提著細長的戰刀，走到一個土匪面前。</br> 她叫阿菊，也是金川縣人，十一歲的時候家里因為交不起歲糧，鐵罐山土匪在她面前殺了父母和哥哥，她也被堂叔賣到了金川縣府給一個商人做丫鬟。</br> 商人的老婆完全不把她當人看，讓她無休無止的干活兒就算了，還經常一連一兩天都不給她飯吃。</br> 有一次她實在餓極了，刷鍋的時候偷著喝了一些刷鍋水，被商人的老婆看見了，差點把她打死。</br> 好在商人生意失敗，把她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又輾轉多次，把她帶到西川賣到了慶府，被慶慕嵐選中。</br> 從此之后，她終于不用餓肚子，可惜她在商人家和人販子手里餓得時間太長了，成了女兵中最矮的一個。</br> 每到深夜，她就會想起慘死在自己眼前的父母和哥哥，對鐵罐山土匪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br> 盡管握刀的右手還有些顫抖，但是卻毫不猶豫的刺入土匪脖頸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