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大的魚,力氣自然也大,尾巴抽在腰上格外疼。</br> 水娃是一邊揉腰一邊踢著大魚泄憤:“讓你打我!讓你打我!”</br> “好了,好了,別打了!”</br> 龜爺爺拉住水娃,然后從旁邊的木頭上掰下一根樹枝,順著魚鰓插進魚頭中。</br> 原本被水娃踢得亂蹦的大魚當即停止掙扎。</br> 水娃蹦跳著跑到木排后方,從最大的那根木頭上解下一把菜刀。</br> 因為冶鐵工業落后,在金鋒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大康的鐵器價格都非常昂貴。</br> 這把菜刀是龜爺爺的師父傳給他的,已經用了幾十年,刀身都被磨去了一小半,如果是在前世,恐怕早就被扔掉了。</br> 但是龜爺爺和水娃非但沒有扔,反而極為小心的保管。</br> 龜爺爺每次出門都要帶在身上,放排的時候,都要把菜刀牢牢捆綁在最大的那棵樹干上。</br> 萬一放排的時候出現危險,或者木排被沖散了,龜爺爺只要沒死,也可以找到菜刀。</br> 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為這把菜刀是爺倆最貴重的家當,萬一弄丟了,爺倆剖魚都沒工具了。</br> 水娃握著菜刀來到大魚旁邊,蹲下身子便準備剖魚。</br> 但是這種大魚他是第一次見到,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道從何下手。</br> 龜爺爺笑著接過菜刀,一邊熟練的處理大魚,一邊說道:“這條魚太大了,咱們吃不完,等下給你虎子叔送幾塊,回來我再教你怎么晾曬鹽巴,然后咱們把吃不完的腌一下。”</br> 這條大魚就算去掉魚頭和骨頭,也至少有七八十斤重,別說爺倆,就算他們給關系要好的放排工送一些,短時間內也根本吃不完。</br> 現在天氣熱了,不腌制一下,恐怕一兩天就放壞了。m.</br> 水娃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時候,一邊幫忙,一邊問道:“龜爺爺,聽虎子叔說,鹽巴就是用海水曬成的,真的嗎?”</br> “是真的,”龜爺爺指著左側的海灘說道:“看到那邊的灘地了嗎,那就是用來曬鹽的,以前這里可熱鬧了,現在國師大人造出了更好更便宜的鹽巴,不用再來東海拉鹽,這里好像沒落了。”</br> “龜爺爺,咱們川蜀也有海嗎?”水娃又問道。</br> “我只知道咱們川蜀到處都是大山,沒聽說哪里有海。”龜爺爺笑著回答。</br> “你剛才不說鹽巴是海水曬出來的嗎,咱們川蜀要是沒海,國師大人從哪兒弄的海水曬鹽?”水娃又問道。</br> 龜爺爺雖然是放排圈子中的泰斗,其他方面的知識卻不多,甚至連礦鹽都沒有聽說過。</br> 不過龜爺爺也沒有不懂裝懂,而是笑著說道:“這個我哪里知道,我要是知道了,就自己去曬鹽了。”</br> “那等我見到國師大人了,一起問問他。”水娃說道:“等我問出來了,回來告訴龜爺爺。”</br> “好!”龜爺爺笑著點頭,心里則微微嘆了口氣。</br> 他和水娃都是地位低下的放排工,對于他們來說,縣令就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了,更何況金鋒呢?</br> 龜爺爺覺得,水娃能遠遠見金鋒一次就不錯了,想要近距離提問,無異于癡人說夢。</br> 但是看著水娃期待的目光,龜爺爺又不忍心告訴他實話。</br> 誰年少時沒有一些美好的期待呢,長大后就清醒了。</br> 龜爺爺也是從小在水邊長大的人,吃的魚比正經糧食都多,剖魚技術更是沒得說。</br> 嘴上和水娃說著話,手里的大魚已經被他分成了大大小小的條狀肉塊,就和集市上屠夫賣的豬肉一樣,只不過新鮮的魚肉比豬肉剔透得多。</br> 船上攜帶木材和生火都不方便,一些漁民出海時,為了省事,會把某些魚肉切成薄片直接吃。</br> 此時木排上剩下一副完整的魚骨架和一個碩大的魚頭。</br> 魚骨架上還有一些肉,和魚頭一樣,都是用來煲湯的好材料,但是爺倆的陶罐太小了,燉不下這么大的魚骨頭和魚頭。</br> 水娃從龜爺爺手里接過菜刀,就要去砸魚頭,卻被龜爺爺一把拉住了。</br> “你把魚腦取出來,魚骨上的肉也剃干凈就行了,魚頭和骨架留著。”</br> “留這玩意兒干什么?”水娃納悶問道。</br> “這么大的海魚在川蜀可是新鮮貨,兩河鄉有個員外郎特別喜歡買大魚骨頭,掛在家里當擺件,幾年前我們從東海帶回去一個魚骨架,還沒有這個大,被他花五百文錢買走了!”</br> 龜爺爺揉了揉水娃的腦袋:“咱們這個魚骨架這么大,肯定能賣個好價錢,到時候給你買豬肉吃!”</br> 淡水魚一般個頭都不大,三五斤已經算是大魚了,這條大魚至少好幾十斤,在淡水魚中非常少見。</br> 物以稀為貴,這種魚在海邊不稀罕,但是在川蜀卻是稀罕貨,一斤海魚肉至少可以換好幾斤野豬肉。</br> “一堆不能吃的破骨頭也能賣錢,真不知道有錢人是怎么想的。”</br> 水娃嘴上說著,手上卻沒停,按照龜爺爺教的辦法,開始挖魚腦。</br> 水娃潛水無人能及,在地上就不行了,更不會打獵。</br> 爺倆基本上天天靠吃魚為生,而淡水魚的腥味兒比較重,又沒有調料,甚至連油鹽和鐵鍋都沒有,只能用陶罐燉著吃。</br> 什么好東西吃多了都惡心,水娃現在一想起來燉魚湯的味兒就想吐。</br> 豬肉可以榨油,吃起來也更香,水娃有時候實在饞得慌了,就帶著抓到的魚去鎮上換野豬肉吃。</br> 只不過他們距離鎮子實在太遠了,沿著山路都走大半天,等到了鎮上,魚都渴死了,賣不上價錢,好幾斤魚才能換一斤野豬肉。</br> 最重要的是,山路上還有土匪,有一次水娃差點被土匪攔住,及時跳進了一個池塘,游到池塘對面才逃掉一命,從那件事之后,龜爺爺就不讓水娃去鎮上野豬肉了。</br> 水娃現在一想到豬肉的味道,就饞得口水往下淌。</br> 兩人處理好大魚,水娃挑選了兩塊最大的,準備去后邊的木排上,送給一直照顧他們的虎子叔。</br> 剛用草繩把魚肉串好,爺倆突然看到一艘飛艇繞過樓船,沖著木排開來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