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娃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如果是以前,鄭馳遠親自來招攬,他肯定就跟著鄭馳遠走了,但是現在一想到可以見到報紙上說的國師大人,水娃又有些猶豫。</br>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還是更想跟著國師大人。</br> 見鄭馳遠挺好說話的樣子,水娃便想找個理由拒絕鄭馳遠。</br> 水娃還不會走路就被龜爺爺撿回去了,是龜爺爺一手養大的,水娃的眼珠子一轉,龜爺爺就知道他在想什么。</br> 水娃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龜爺爺按著跪下去:“鄭將軍賞識你是你的福氣,快給將軍磕頭!”</br> 說完,還趕緊沖著水娃使了個近乎哀求的眼色。</br> 水娃雖然不知道龜爺爺為什么一定要讓自己跟著鄭馳遠,但看到龜爺爺的眼神,最終還是鄭重其事沖著鄭馳遠磕了個頭:“水娃見過鄭將軍!”</br> “好!”鄭馳遠笑著拉起水娃,心里的石頭也算落地了。</br>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出面招攬人才,要是失敗了,那就太丟人了。</br> 還好,這個老丈挺會做事。</br> “鄭將軍,承蒙您看得起水娃,愿意收留他。”</br> 龜爺爺沖著鄭馳遠行了一禮,然后說道:“水娃是個命苦的孩子,我撿到他的時候,他都快餓斷氣了,我是個粗人,也教不了他什么道理,這孩子平時在鄉下野慣了,要是做錯了事,說錯了話,將軍多多擔待。”</br> 鄭馳遠聞言,不由詫異地看了水娃一眼。</br> 他不知道水娃竟然還有這樣的身世。</br> 不過前些年百姓都吃不飽,扔掉孩子的情況太正常了。</br> 水娃能遇到龜爺爺,也算是一場造化。</br> “老丈放心吧,水娃還小,到了軍中,我會安排人教他軍規的。”鄭馳遠說道。</br> “那就有勞將軍了。”</br> 龜爺爺又沖著鄭馳遠行了一禮,然后轉頭看向水娃:“水娃,咱們放排幫的漢子,都是一個吐沫一個釘,以后你跟了鄭將軍,好好做事,將軍讓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要聽話,知道嗎?”</br> 說著說著,龜爺爺的眼睛就紅了。</br> 水娃就算再遲鈍,也回過味兒來了,抓著龜爺爺的胳膊問道:“龜爺爺,你不跟我一起去嗎?”</br> “我一個老頭子,去水師能干什么?”龜爺爺笑著搖頭。</br> “你不去,我也不去!”水娃梗著脖子說道。</br> “閉嘴!”</br> 龜爺爺轉頭沖著水娃喊了一聲,然后沖著鄭馳遠說道:“軍爺,小孩子不懂事,我等下好好說說他。”</br> “好,”鄭馳遠點點頭:“那我先回去了。”</br> “將軍等一下!”</br> 龜爺爺從旁邊剛割的魚肉中,挑了最好的兩塊出來,雙手遞向鄭馳遠身后的親衛:“老頭子我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孝敬將軍,這兩塊魚肉還算新鮮,還望將軍不要嫌棄!”</br> “這怎么使得?”鄭馳遠推脫道:“國師大人多次強調,群眾的一根一線都不能拿,老丈你這不是讓我犯錯誤嗎?”</br> “國師大人還說過軍民一家親呢,都是親人,拿兩塊肉怎么了?”</br> 龜爺爺直接把魚肉塞到親衛手里:“又不是花錢買的,將軍別嫌棄就好。”</br> “那就多謝老丈了。”</br> 鄭馳遠見狀,只好讓親衛把魚肉收了起來,然后看向水娃:“小伙子,好好跟你爺爺團聚一下,等到了船塢,我就帶你去軍營!”</br> 說完,沖著龜爺爺點點頭,帶著親衛上了快艇。</br> 快艇啟動之后,鄭馳遠從懷里摸出一錠小小的銀子,扔到木排上:“老丈,這是我買魚肉的錢!”</br> 說完不等龜爺爺去撿錢,便示意快艇加速離開。</br> 龜爺爺撿起銀子,看著越來越遠的快艇,喃喃感慨道:“還得是國師的隊伍啊!”</br> 以前放排的時候,在江上海上遇到放排的士兵,不被扒層皮都算走了大運。</br> 可是金鋒麾下的軍隊,不管是鏢師還是鎮遠軍,從來都只幫百姓打土豪土匪,從來不欺負百姓,真正做到了不拿群眾一針一線。</br> 包括那些后來歸順金鋒的其他老爺兵和府兵,也被要求嚴格遵守這一條,如果發現有人再欺壓百姓,全都嚴厲處罰。</br> 被收編的老爺兵和府兵,待遇雖然不如鏢師,但是工錢也不低,而且金鋒從來不拖欠軍餉軍糧,老爺兵和府兵們對現在的日子也非常滿意和珍惜。</br> 不欺壓百姓之后,老爺兵們發現,他們也獲得了百姓的尊重。</br> 以前他們經過村莊,百姓都嚇得把值錢的東西藏起來,可是后來他們去山里剿匪回來,再次經過村莊的時候,百姓竟然主動把舍不得吃的雞蛋山貨往他們手里塞。</br> 這讓很多老爺兵和府兵更加堅定了追隨金鋒的腳步。</br> 水娃畢竟還小,沒有出過幾次門,感觸沒有那么深,他現在更好奇龜爺爺手里的銀子。</br> 從小到大,他連銅板都沒見過幾次,更別提銀子了。</br> 見鄭馳遠走遠了,水娃趕緊跑過去,一把拿過銀子上下打量。</br> 銀錠很小,水娃有些不滿意,撇嘴道:“還是個將軍呢,這也太小氣了吧,才給了這么點錢!”</br> “莫要胡說,這可是二兩銀子!”</br> 龜爺爺指著銀錠底部上的印字說道:“換成銅板的話,能換兩千個呢!”</br> “就這么大一小點,能換兩千個銅板?”水娃聞言,當即被嚇住了。</br> 之前龜爺爺說有人用一個大魚骨架換了五百個銅板,水娃還不愿意相信,覺得龜爺爺在吹牛,結果現在一轉眼,就有人花兩千個銅板,換了他們兩塊魚肉。</br> “這個將軍真有錢!”水娃感慨道。</br> “他有錢沒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看重你!”</br> 龜爺爺說道:“做人最忌諱的是背信棄義,這位將軍親自來船上請你去水師,這是大恩,以后你到了水師,斷然不可做兩面三刀之人,明白嗎?”</br> “明白了,”水娃點點頭,還是有些不甘心。</br> 扭頭又看了一眼快艇,發現鄭馳遠已經走遠了,周圍也沒其他人,忍不住問道:</br> “龜爺爺,我還是想跟國師大人,你剛才為什么非要讓我跟這個將軍?我都沒聽說過他是誰,也不知道他人怎么樣,你就這么讓我磕頭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