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鋒和魏大同談話的時候，關曉柔和潤娘一直在旁邊聽著。</br> 等到魏大同走后，關曉柔問道：“當家的，聽魏大人剛才的意思，舞陽又讓魏大人把糧食運回江南去？”</br> “是的，”金鋒點頭。</br> 魏大同剛才說那么多，核心意思就是江南如今的糧食儲備跌破了紅線，隨時可能造成糧荒。</br> 九公主給魏大同下了命令，讓他盡快把之前從江南運回來的糧食，再送回江南去。</br> 九公主給的時間太短了，魏大同計算了一下，依靠現在的運輸能力，根本無法完成任務。</br> 然后他不知道從哪里聽說東海又有一批樓船即將出廠，就趕緊跑過來找金鋒索要。</br> “舞陽這不是折騰魏大人嗎，之前催著魏大人把糧食從江南運回來，現在又催著他把糧食運回去。”</br> 關曉柔有些同情魏大同。</br> “這件事不是舞陽的問題，是我的問題。”</br> 金鋒說道：“舞陽并不知道東海有海帶和海魚，我知道，但我忘記了。也是我告訴舞陽未來幾年可能會出現糧荒，所以舞陽才這么著急從江南調糧的。</br> 現在有了海帶和咸魚，川蜀的糧食危機暫時得到了解決，用不到那么多糧食了。”</br> “姐夫，你和陛下在調糧之前，不知道江南的糧食不夠嗎？”旁邊的小娥抬頭問道。</br> 剛問完，就看到姐姐瞪了她一眼。</br>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但還是趕緊低下頭，把臉埋進飯碗里。</br> 金鋒在調糧之前知道江南的糧食會短缺嗎？</br> 其實他和九公主都知道。</br> 但是這個問題的答案過于沉重，金鋒心中有愧，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嘆了口氣站了起來。</br> 關曉柔趕緊跟著站起來：“當家的你別生氣，小娥不是有心的……”</br> “沒事，我就是撐著了，想出去走一走。”</br> 金鋒擺擺手，離開餐廳。</br> 關曉柔看著金鋒的背影，沖著小娥額頭點了一下：“看你干的好事！”</br> 然后便追著金鋒出去了。</br> “潤娘姐姐，姐姐和姐夫怎么了？”</br> 小娥畢竟還小，不懂得其中的關系，一臉疑惑地看著潤娘。</br> 其他三小只也放下飯碗，和小娥一樣抬起頭。</br> 潤娘本來不想回答小娥這個問題，但是轉念一想，其他人誤解金鋒就算了，不能讓小娥她們也誤解金鋒。</br> 于是潤娘就放下碗筷坐到四小只旁邊，點頭說道：“當家的和陛下姐姐，在調糧之前自然知道江南的糧食不夠。”</br> “那他們為什么還要從江南調糧呢？”小娥問道。</br> 潤娘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小娥這個問題。</br> “因為先生想養活咱們，養活咱們川蜀人！”</br> 李豆豆放下筷子說道：“川蜀的糧食不夠，如果先生和陛下再不從外邊找糧食，咱們川蜀人就要挨餓了！”</br> 她畢竟比小娥大了好幾歲，又在宰相府待過幾年。</br> 那幾年里，她必須時時刻刻觀察著周圍，揣摩黨項人的心思，所以心智要比小娥阿春靈兒三人成熟得多，已經能夠明白一些事情了，也早就明白了這個世界的殘酷。</br> “可是咱們把江南的糧食拉來了，江南人不就要挨餓了嗎？”小娥繼續問道。</br> “那你是希望你認識的人，比如小黑，翠珠他們餓死呢，還是餓死不相干的人呢？”李豆豆反問道。</br> “我……”小娥噎了一下，然后說道：“我不想讓小黑翠珠他們餓死！”</br> “那不就是了？”李豆豆說道：“當糧食不夠的時候，先生只能去外邊找糧，可是就像這盆飯，總共就這么多，你多吃一口，我就要少吃一口，沒有其他辦法。”</br> “我明白了！”小娥似懂非懂地點頭。</br> “不光是這樣，”潤娘說道：“鏢師從江南弄來的糧食，不是從百姓手里弄的，而是從糧商手里搶的。你們不知道，江南現在可亂了，官府和土匪三天兩頭就去搜刮百姓，百姓手里根本沒有糧食。”</br> “潤娘姐姐，照你這么說，現在的江南豈不是和以前鐵罐山土匪還在的時候一樣亂？”小娥問道。</br> 雖然鐵罐山土匪已經覆滅兩年了，但依舊是周圍很多百姓心中的噩夢。</br> 小娥就是其中一個。</br> 雖然她年紀不大，卻能清楚記得每次鐵罐山土匪來收歲糧之前，她爹娘都會緊張很長時間，還會提醒她那幾天不要亂跑，老老實實待在家里，以免被土匪順手砍殺了。</br> “比那時候還亂，”潤娘說道：“鐵罐山土匪一年也就來收兩次歲糧，可是江南現在的土匪太多了，有時候一個鎮就有好幾伙，這伙土匪收完了，下一伙土匪來了還要收，老百姓拿不出來，他們就殺人。”</br> “官府不管嗎？”小娥問道。</br> “官府？”潤娘冷笑道：“江南現在的官府比土匪還兇！土匪搶的糧食，一大半都要分給他們，他們再賣給糧商，糧商把糧食囤起來，準備等到糧荒了，再高價賣給百姓！”</br> “江南人連飯都吃不上了，哪里還有錢？”</br> “沒有錢，可以用地用房子來換啊，實在不行，可以把自己賣了，把老婆兒女賣給糧商啊。”潤娘咬牙說道。</br> “江南人真可憐，姐夫為什么不派鏢師去把土匪和他們的官府都殺了？”</br> “當家的也想，可是江南太大了，咱們的人手不夠啊。”潤娘嘆了口氣，隨后說道：“不過當家的說了，他早晚會去江南和中原清算這群家伙！”</br> “其實就算咱們不去清算，這群糧商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李豆豆冷笑道。</br> “為什么？”小娥問道。</br> “可能在剛剛糧荒的時候，糧商能靠著賣高價糧賺不少錢，但是當人餓極了的時候，就什么都管不上了，糧商的打手根本不可能擋住那么多饑民，會被饑民生吞活剝了！”</br> 李豆豆說道：“只不過到了那時候，估計江南也剩不了多少人了！”</br> 潤娘聞言，不由詫異的看了李豆豆一眼，問道：“這些是誰跟你說的？”</br> 在東海的時候，有一次唐小北和左菲菲討論江南問題，潤娘在一旁聽，唐小北和左菲菲兩人當時的觀點，和李豆豆說的一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