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萬蠻族大軍，向著晉城而來的消息，已經不需要斥候來報，僅僅是聞風逃離的百姓，就能把消息給帶過來。
    晉城中。
    所有的百姓都被集結起來，有條不紊的從城中撤離。
    背井離鄉。
    每個人臉上的情緒都是不太好看。
    不過。
    他們也能明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朝廷不會讓他們離開晉城。
    如今離開晉城，在某些城中上，便是預示著接下來的戰爭不容樂觀。
    城墻上。
    聶緒看著下方的車水馬龍，大量百姓猶如長龍般撤退，他的神情也是復雜。
    “大人，我們現在該怎么做？”
    站在他身邊的劉儉，此時低聲問道。
    聶緒沒有立刻回答，背負雙手，默默看著下方的景象。
    良久。
    他才緩緩開口。
    “百姓撤離，沿途說不定會有什么麻煩，衙門如今尚有多少人手？”
    “不算我在內，衙役共計有一百二十三人。”
    劉儉如實回道。
    晉城人口多，所以衙役數量也是不少。
    聞言。
    聶緒點了點頭：“一百二十三人，倒也是差不多了。”
    說完。
    他的臉色頓時肅然，沉聲喝道。
    “劉儉聽命！”
    “卑職在！”
    劉儉先是一怔，緊接著便是面色肅然的抱拳躬身行禮。
    聶緒說道：“本官命你帶領所有衙役，沿途護送百姓撤離，不得有任何損傷，務必把所有百姓安全護送到達。”
    “卑職遵命！”
    “去吧！”
    聶緒揮了揮手。
    劉儉聞言，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面色現出些許遲疑。
    “大人不走嗎？”
    “本官身為晉城的父母官，大戰臨頭又怎能率先退走，你帶人護送百姓撤離，余下的事情就不是你該管的了。”
    聶緒抬了下手，直接制止了劉儉接下來要說的話。
    見此。
    劉儉也只能閉上嘴巴，然后躬身退下。
    百姓撤離。
    自然不是漫無目的的撤離。
    所有百姓撤離的目標都是大荒府的后方，那幾座有重兵把守的雄城。
    其實。
    晉城那么多的百姓，也根本沒有辦法完全涌入一個城池里面，因為那樣勢必會把一座城池給擠爆，只有各自分散開來，才不會造成大的影響。
    撤離的過程中，數十萬百姓看似很多，但三方城門大開，再有黑虎軍作為威懾，根本沒有引起太大的騷亂。
    而且。
    撤離的消息，早在一天前就已經散布了出去。
    那些百姓也都是做好了準備。
    僅僅是大半天的時間，城中所有百姓，幾乎都已經撤離完成。
    聶緒沒有動作，依舊站在城墻上，看著百姓離開。
    “聶大人心中不舍？”
    一個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對此。
    聶緒苦笑：“卻也不是不舍，本官只是對晉城的未來感到擔憂而已。”
    “如果聶大人心中沒有把握的話，完全可以跟著其他人一起離開，蠻族大軍未到，你現在走尚且來得及。”
    “本官若走，早就走了，何至于等到現在。”
    聶緒搖了搖頭，旋即他回身看向已經披甲帶刀的文策。
    “文大人來了，如今城中情況如何了？”
    眼前的文策身披黑甲，腰間懸刀，肅殺的氣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城中百姓已經全部撤離，如今就等蠻族大軍到來了！”
    “楚將軍何在？”
    “將軍正在城中巡查，看看是否有遺漏的地方。”
    “辛苦了。”
    聶緒點了下頭，然后目光眺望看向城中。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如今已是到了入夜時分，因為百姓撤離的緣故，使得城中絕大部分的地方都是陷入了黑暗，唯有一處建筑仍然燈火通明。
    天一樓！
    如果以前他不知道天察衛究竟隱身在晉城哪里的話，那么現在，已經是心照不宣了。
    “沒想到天察衛竟然會是在天一樓設下據點，如此明顯的地方，卻沒有半點端倪顯露，天察衛隱藏的倒是夠深。”
    聶緒感慨了一句。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一樓或許不夠危險，可卻是足夠的顯眼。
    在這種情況下，天察衛敢于把據點設立在天一樓，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燈下黑了。
    最主要的。
    還是天察衛隱匿手段夠深。
    不然的話，天一樓人來人往，早就露出端倪了。
    順著聶緒的目光看去，文策也是看向了城中的天一樓，面色略顯復雜。
    “天察衛是鎮魔司培養出來的機構，秦地中到底有多少天察衛隱藏，只怕連鎮魔司的人都沒有辦法肯定，也許過路的一個百姓，就可能是天察衛的人。
    若非各地消息傳遞較慢的話，只怕蠻族攻破寧山城的那一刻，鎮魔司就能得到消息了。
    至于現在——天察衛在晉城中，也很難發揮出大的作用。”
    說到最后，文策搖了搖頭。
    天察衛主要做的是情報工作，正常情況下，情報自然是關鍵的東西。
    可真到了真刀真槍硬干的時候，情報就沒有什么作用的了。
    屆時。
    比的就是誰的刀更鋒利，更堅韌，更能殺的人多。
    “大荒府三大鎮魔司，現在也沒有半點消息傳來，此次蠻族跟永生盟是鐵了心要攻破我大荒府——”
    聶緒沉聲說道。
    蠻族攻入大荒府，已經是有幾天時間了，可是鎮魔司依舊沒有什么動靜，論及情報的話，鎮魔司的情報能力是比朝廷本身的情況能力，要強上不少。
    可是現在。
    鎮魔司沒有半點消息傳來。
    要么是消息尚未傳到，要么就是完全脫不開身。
    兩者中。
    聶緒更加傾向于后者。
    因為他早就得到了，大荒府有妖邪肆虐的消息。
    煞級詭怪！
    那是能夠破滅一城的強大妖邪，根本不是一般的妖邪能夠比擬的。
    文策聞言，神色冷峻。
    “鎮魔司能夠騰出手來最好，如果不能騰出手來，我們也一樣能夠對抗蠻族。”
    黑虎軍有黑虎軍自身的榮譽。
    聶緒話語中，顯然是認為鎮魔司更加可靠，對此，他是心中生出一些不滿。
    “黑虎軍的實力，自然是不容小覷的。”
    聶緒一笑，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旋即。
    兩人就下了城墻。
    如今的城中已經空曠了許多，但隨著黑虎軍豎起火把的時候，城中也如白晝一般明亮。
    黑虎軍營帳內。
    楚定跟一眾黑虎軍的將領，正坐在那里，而他們的面前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沙盤。
    “晉城四方城門，以蠻族大軍的行軍路線來看，蠻族最先出現的方向應該會在南門。”
    一個千夫長說話的時候，指著沙盤。
    其余的人，也都是把目光落在了沙盤上面。
    “晉城地理位置雖然不是非常重要，但也是不可或缺的，不把晉城打下來，這一部分的蠻族大軍不敢長驅直入，畢竟一旦在前方戰事受到阻礙，退路再被我等截斷的話，全軍覆滅的概率很大。
    如今蠻族攻城雖然迅速，做法卻也是穩扎穩打。
    可惜晉城四周沒有什么險要的地形，我們想要借助地形的便利都沒有辦法。”
    晉城四周。
    幾乎都是一片平坦。
    雖然不是平原，卻也差不了多少。
    如此情況下，就說明了晉城想要抵擋蠻族攻勢的話，只能是據城死守，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
    這個局面。
    所有人都是心中有數。
    楚定從沙盤中收回目光，看向其他的人。
    “城中糧食尚有多少？”
    “百姓撤離，卻也留下了部分糧食，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完全夠我們用上半年的了。”
    半年！
    楚定微微點頭。
    如果蠻族沒有攻破晉城的話，也不可能圍困晉城半年，再這么說這里也是大秦的國土，不會任由蠻族猖獗那么久。
    糧食沒有問題。
    算是解決了最大的憂患。
    緊接著。
    他又把視線重新落在沙盤上面。
    “蠻族若想長驅而入，糧草各方面都要有供應，只是蠻族對于糧草必定嚴加看管，想要從這方面下手不太容易。”
    “但是——”
    楚定指著沙盤上的地形，最后落在了一條細長的溝壑上面。
    “此乃清河，蠻族定然需要安營扎寨，水源必不可少，我們若是能夠在水中下毒的話，說不定能有一些作用。”
    水中下毒！
    聞言，不少人都是面色微變。
    一個千夫長抱拳：“將軍，清河綿長，涉及到的不止是晉城一地，若是在水中下毒，大荒府其他百姓誤引的話，只怕也會有大的麻煩。
    再說了，清河河水湍急，除非是投入大量的毒藥，不然的話，很難起到什么作用。
    可若是投入大量毒藥的話，只怕也會被看出端倪。”
    水中投毒。
    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河水不是死水，是會流動的。
    但凡河水流動，那么所下的毒就很難起到實際性的作用。
    對此。
    楚定搖了搖頭，面色平淡。
    “清河水流乃是南下，現在蠻族北上，所過的地方只怕沒有多少秦人可以留存，此毒下了也就下了，而且正如你所說，河水湍急，縱然下毒能夠影響的范圍亦是不大。
    至于投入大量毒藥，是否會被發現，那就看下毒的技術如何了。
    我們雖然不精通下毒，但有的人卻是精通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