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如果是第一次聽到阮思嫻說這樣的話, 傅明予會火冒三尺。
如果是第二次聽到, 他會氣血上涌。
然而現在,傅明予嘆了口氣, 除了無奈也沒什么其他的情緒。
他沉默著轉身, 去桌子上拿了剪刀, 將大閘蟹拆開,然后將桌上的繩子包裝全都清理干凈。
“吃飯吧。”
阮思嫻跑去洗了個手, 率先坐到桌前, 而傅明予則去洗手。
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 阮思嫻發現旁邊還有個小冰袋。
打開一看, 里面是一份奶油泡芙。
比起熱騰騰的飯菜, 這大熱天的她更想吃一口甜食。
而且掰開泡芙后, 軟綿綿的奶油冒出來, 阮思嫻當即就咬了一大口。
吃完泡芙, 她一邊吸吮著手指上的奶油,一邊找紙巾。
傅明予正好這時候洗完手出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視線落在阮思嫻的手指以及下唇上, 眼神忽地黯了幾分, 胸口的位置突然癢了一下。
“擦擦。”
他隨手才身后的柜子上遞了一張紙巾。
阮思嫻擦了手指, 兩人面對面坐下。
傅明予不說話, 拿起筷子吃飯, 而阮思嫻喝了口湯,瞄見對面的傅明予, 感覺人生還挺奇妙。
她做夢也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跟傅明予在一張桌子上心平氣和地吃飯。
不過她也沒忘記自己放傅明予進來的真正目的。
勺子在碗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攪拌,她盯著面前的菜, 琢磨著怎么措辭。
剛剛傅明予說, 鄭幼安是他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兒。
這一點阮思嫻是知道的, 只是她不知道傅明予和鄭幼安認識, 而且看起來關系還不錯的樣子。
畢竟她對鄭幼安所有的了解都是她單方面看鄭幼安微博,卻從未真正接觸過她,連間接都沒有。
阮思嫻一直知道自己對鄭幼安的情緒有點奇怪。
她曾經無意中發現鄭幼安的微博時,心里甚至希望她是一個浮夸紈绔的富二代,成天聲色犬馬,飛揚跋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這樣她心里會平衡一點。
你放著自己的親女兒不要,跑去當別人的后媽,可是那個孩子也不怎么樣嘛,根本沒有我優秀。
可是鄭幼安偏偏不是這樣的人。
至少阮思嫻通過微博對她的片面了解里,她雖然也花錢無度,喜歡在社交上曬奢侈生活,可是又能看見她在微博吐槽與一等獎學金失之交臂,有時候又能看見她秀一秀自己的攝影作品獲的獎,甚至還從微博上知道她養的三只狗和一只貓都是撿來的。
阮思嫻甚至在她的微博看著那些貓貓狗狗一點點從小可憐變得胖嘟嘟。
這讓阮思嫻心里對鄭幼安的那點討厭都變得名不正言不順,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躲在暗處偷窺的小人。
可是她一邊討厭著自己的心態,一邊又好奇鄭幼安私底下是不是真的跟微博上展現出來的一樣,也好奇她跟董嫻真實的關系怎么樣。
而傅明予,好像是唯一連接著她和鄭幼安的一條線。
“那個……”
阮思嫻正要開口,傅明竟也同時開口,“你……”
兩人愣了一下,阮思嫻暗戳戳的小心思一下子縮回去,立刻道:“你先說。”
傅明予說:“你下周是不是結束帶飛了?”
阮思嫻點頭。
片刻后,阮思嫻突然抬頭。
“說完了?”
傅明予視線掃來,似笑非笑。
“你還想我說什么?”
阮思嫻:?
你以為你是德云社的人嗎成天都有人盼著聽你說話。
阮思嫻沒回答,低頭抿了一口湯。
“剛剛你想說什么?”
傅明予問。
本來都把小心思縮回去了,可是現在傅明予又主動提起來,阮思嫻便有些按捺不住。
她沉吟片刻,緩緩開口:“你覺得鄭幼安怎么樣啊?”
如果此時阮思嫻抬頭,就能看見傅明予嘴角的笑意順便沒了,并且還深吸了一口氣。
“你怎么知道她名字?”
阮思嫻摳著勺子,嘀咕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傅明予:“你為什么就這么在意她?”
阮思嫻:“你管我為什么在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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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明予放下筷子,鄭重地看著阮思嫻。
“我已經說過了,她只是我合作公司老板的女兒,她父母跟我父母走得比較近,就這樣。”
雙方父母走得比較近……
阮思嫻小幅度地攪拌勺子,又問:“那你覺得她怎么樣嘛。”
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傅明予估算著自己的耐心在短短幾個月內究竟翻了幾倍,竟然在同一件事上解釋了三次。
“我跟她認識不到兩年,見面不超過四次,說過的話不超過二十句,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樣?她怎么樣又關我什么事?”
阮思嫻:“……?”
搞半天你跟她不熟啊。
阮思嫻放下勺子,胃口大減,興致缺缺。
“行吧,不知道就算了。”
見阮思嫻這樣子,傅明予也沒心情吃飯了,他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著對面。
“阮思嫻。”
“干嘛。”
“你再吃點。”
“沒胃口。”
傅明予舌頭抵著下頜,閉了一下眼睛,開口道:“你到底還在生什么氣?”
阮思嫻也是莫名其妙:“我哪兒生氣了?”
傅明予抬了抬眉梢,“你自己去拿鏡子照一下你看看你臉黑成什么樣子了。”
阮思嫻摸了兩把臉,鼻子里哼哼一聲,嘀嘀咕咕道:“我不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嗎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傅明予冷笑:“原來你也知道你對我態度不好?”
阮思嫻也別開臉懶得看他,“要不是你惹我我能這個態度對你?”
“我什么時候惹你了?”
“你自己看看你剛剛說話什么語氣?是你自己要跑來找我吃飯還不準我說話了,怎么,我就是一道下飯菜嗎?”
傅明予抬起一只手,逼迫自己妥協,“行,打住,算我不對行不行。”
阮思嫻:“……?”
本來就是你不對什么叫做算你不對啊你還挺委屈呢?
幸好這時門鈴聲響起,阮思嫻懶得再跟他多說,問也沒問就去開門。
她動作幅度大,開門的時候臉色把外賣員嚇了一跳。
“不、不好意思,路上車子壞了,我推過來的,又在保安處登記了很久,來晚了,實在對不起。”
聽聽,外賣員就為了幾塊錢的外賣費都比傅明予態度好,他還想撩妹呢,就這態度撩個屁。
阮思嫻接過外賣,笑著說:“沒關系,您辛苦了,我會給您打好評的。”
說完還隨手從一旁的柜子上拿了一旁礦泉水給他,“天氣熱,你喝點水吧。”
外賣員受寵若驚地接過水,就差把感激涕零幾個字寫在臉上了,“謝謝謝謝!”
關上門,阮思嫻轉身見傅明予還大爺似的坐在她桌前,沉著臉看著她,好像她欠他幾百萬似的。
不想再跟他面對面,阮思嫻拿著外賣坐到沙發上,快速拆開,拿著勺子吃了起來。
“你對外賣員態度倒是挺好。”
“你要是去送外賣我也對你態度好,沒辦法,我仇富。”
傅明予按了按脖子,半張著嘴,又長長地吐一口氣。
他再次看向阮思嫻時,發現她吃那聞起來就一股劣質菜籽油的飯菜吃得還挺香,而他面前精致的飯菜卻在一點點變涼。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明予慢慢站了起來。
正要走向阮思嫻時,她的手機卻響了。
阮思嫻看了一眼,宴安打來的。
這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阮思嫻一手拿著勺子,一手接起電話。
“喂,宴總,有什么事嗎?”
聽到阮思嫻的稱呼,傅明予的腳步頓了頓。
而那邊,宴安的聲音帶著些醉意。
“你睡了嗎?”
喝酒了?
有的男人喝多了就喜歡給心心念念的女人打電話,沒想到宴安一總裁也有這矯情病。
這種情況,一旦聊起來就很容易給對方多想的機會,所以阮思嫻撒了個謊,“馬上就要睡了,有事嗎?”
宴安沉默了一下,說道:“唉,我想跟你說說話,你……能下來一下嗎?我就在你樓下。”
阮思嫻感覺背后有一道目光在看她,回頭瞪了一眼,往沙發角落挪了挪,抓住抱枕塞進懷里,低聲說:“不好意思啊,我已經躺在床上了。”
“唉……”宴安又說,“那電話里說一會兒也行,其實上次那件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我跟前女友其實真的斷干凈了,以后不會再發生那種事情了。”
阮思嫻揉了揉太陽穴。
怎么今天兩個男人都盡給她找事,這年頭的總裁都這么閑嗎?
“宴總,這事兒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唉……”
“時間也不早了,您早點休息吧。”
宴安又嘆了口氣,頓了好一會兒才說:“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
阮思嫻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一抬頭,見傅明予還在看她。
“宴安?”
阮思嫻放開抱枕,抬頭看了傅明予一眼。
目光對上的她一刻,阮思嫻咳了咳,抓起筷子彎腰繼續埋頭吃飯。
頭頂的燈光漸漸沉暗,一股明顯的視線壓迫襲來,阮思嫻手里的筷子頓了頓,在抬頭與不抬頭之間徘徊。
誰被這樣盯著吃飯能吃得下啊?
正在這時,傅明予的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是柏揚打來的。
他今晚其實是抽空出來的,晚上還得回公司開個會,這會兒時間已經差不多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走到阮思嫻身邊,垂著眼睛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突然俯身靠過來。
阮思嫻猛得一退,正要說什么,傅明予卻伸手拿起自己的外套,轉身說道:“公司還有事,我走了。”
“慢走不送。”
傅明予:“阮思嫻。”
阮思嫻不耐煩地說:“又怎么了?”
“外賣不干凈,你少吃點。”
阮思嫻依然埋頭吃飯,好像沒聽見傅明予的話。
直到關門聲響起,她手頓了頓,抬頭看向桌上的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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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明予下樓時,天已經全黑了。
他拿著外套,腳步邁得極快。
忙了一整天沒休息過,百忙中抽空來陪阮思嫻吃個飯,還被她氣得半死,也不知道自己在圖什么。
但還沒走出一樓大廳,他卻看到外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宴安弓著背,靠在車身上,手里點著一根煙。
雖然沒看見他的表情,但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我很憂傷我很惆悵”的氣息,乍一看還真有點失戀之人該有的氣質。
傅明予本來想當做沒看見直接越過他,但是走下臺階時,他腳步頓了頓,回頭道:“宴安。”
宴安抬頭,見是傅明予,也沒想說話。
傅明予就這么側頭看著他,沉聲道:“人家都發朋友圈內涵你了,你還纏著不放,能不能有點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