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軍主帥?</br> 洛青舟微怔,低頭恭敬答道:“在下只是一介書生,安敢妄言一軍主帥。方才所言,也只是隨口一說,殿下不必當真。”</br> 屋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br> 南宮火月拿起筆,蘸了蘸墨,繼續低頭寫字,身影依舊清淡平靜:“洛公子不敢回答一軍主帥的問題,那么,本宮就問一問本宮自己的問題。洛公子覺得,像本宮這樣擁有自己的封國,擁有兵將近十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是該像那句話里說的一樣,安守本分呢,還是像洛公子剛剛說的那樣,心懷理想,擁有上進心,繼續努力呢?”</br> 此話一出。</br> 正在研墨的秦二小姐,手中墨塊頓時一顫。</br> 洛青舟更是心頭一跳,抬起頭來,透過珠簾看向了長桌前那道模糊的紅影,臉色變了一下,低頭道:“殿下,在下只是一介書生……”</br> “那《水調歌頭》,是你作的?”</br> 不待他說完,南宮火月突然問道。</br>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承認道:“殿下英明。”</br> 別的詩詞可以繼續狡辯隱瞞,但那晚在畫舫上作的詩詞,已經沒必要再隱瞞了。</br> 因為當時那位唐公子已經看到是誰作的了。</br> 而且剛剛在來的路上,身旁這名叫月舞的姑娘,已經提示過他了。</br> 長公主應該早就查出來。</br> 所以,再嘴硬不承認,只會自討苦吃。</br> “那首【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呢?”</br> 南宮火月又問道。</br> 洛青舟感覺旁邊那名月舞姑娘的目光看了過來,低頭恭敬道:“也是在下所作。”</br> 南宮火月繼續低頭揮墨,淡淡地道:“這首《詠梅》,聽說已經在京都傳開,被京都文人譽為寫梅詞之絕唱。據說是一名叫蘇清婉的女子傳出去的,你認識她嗎?”</br> 洛青舟恭敬道:“在下見過蘇姑娘一次。”</br> 南宮火月轉過頭,透過珠簾看著他道:“見過一次,就隨手拿出了這么一首詠梅詞之絕唱嗎?洛公子,這首詞,應該是你專門為某個人而寫的吧?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么美的詞,在秦家,恐怕就只有秦家二小姐才配得上吧?”</br> 正在低頭研墨秦微墨,白皙的手指握緊了手里的墨塊,看不清臉上的表情。</br> 洛青舟低頭道:“在下隨手而作而已。”</br> “隨手而作?”</br> 南宮火月淡淡一笑,收回了目光,看向身旁的柔弱少女:“好一個隨手而作。洛公子,本宮很喜歡你們秦府的這位二小姐的才華,所以很想把她帶走。你愿意嗎?”</br> 洛青舟恭敬道:“二小姐身子病弱,恐怕無法去伺候殿下。”</br> 南宮火月看向他道:“那洛公子的身子病弱嗎?”</br> 洛青舟低頭沉默。</br> 南宮火月收回目光,拿起桌上的宣紙,看著上面的字道:“本宮很喜歡這則《三國故事》,更喜歡能夠寫出這則故事的人。洛公子,本宮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本宮把秦二小姐帶走,養在火月國,為本宮效力;第二,你如果能夠寫出另一則令本宮滿意的故事,本宮就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誰曾經欺騙了本宮,本宮也不會再追究。”</br> 洛青舟低著頭,依舊沉默。</br> 南宮火月看著宣紙上的故事,淡淡地道:“這則《三國故事》很精彩,秦二小姐給本宮寫這則故事,本宮也沒有占她便宜。昨晚你們秦家發生的事情,本宮已經知道了。本宮向來不會插手這些事情,但這一次,破例幫了你們。本宮幫你們看住了最危險的人,剩下的那些人,就只能靠你們自己去解決了。”</br> 洛青舟心頭一動,想起了剛剛在外面看到的那些銀甲士兵,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宋家那些逃走的謀逆之人,殿下可知道?”</br> 南宮火月放下了手里的宣紙,又拿起了筆,道:“本宮沒興趣知道。而且本宮身份特殊,絕不會插手謀逆之案。這里有官府,官府對接京都的朝廷,洛公子應該去找他們。”</br> 洛青舟皺了皺眉頭,沒有再說話。</br> 謀逆之案的確不是一個帶兵在外,又擁有極大權勢的封國之主能夠隨便插手的。m.</br> 南宮火月又低頭寫了幾行字,開口吩咐道:“月舞,點香。一炷香的時間后,秦家二小姐就是本宮的了。”</br> “是,殿下!”</br> 月舞立刻走到外面,拿了一根香進來點燃。</br> 屋里安靜下來。</br> 秦二小姐神色平靜,依舊跪坐在這里,素手持墨塊,安靜地研著墨。</br> 南宮火月一邊看著上面宣紙上的故事,一邊揮毫謄寫。</br> 點燃的香,化作煙霧,裊裊升起。</br> 洛青舟低頭站在珠簾外,沉默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方開口道:“殿下,在下一時之間,沒有想出什么故事。”</br> 此話一出,正在研墨的素手,頓時停住。</br> 但他突然又道:“不過,在下這里有一卷兵書,不知道殿下是否需要?”</br> “兵書?”</br> 此話一出,南宮火月突然停下筆來,轉過頭看著他道:“大炎帝國所有兵書,本宮十三歲前就已經倒背如流。百花國,大理國等等國家的兵書,本宮都看過。”</br> 洛青舟拱手道:“在下這兵書,名曰《三十六計》,殿下可曾看過?”</br> “三十六計?”</br> 南宮火月蹙了蹙眉頭,道:“名字倒未聽過。既有三十六計,你先說上一計,本宮聽聽。”</br> 洛青舟恭敬道:“這三十六計,可用一首詩概括。金玉檀公策,借以擒劫賊,魚蛇海間笑,羊虎桃桑隔,樹暗走癡故,釜空苦遠客,屋梁有美尸,擊魏連伐虢……第一計為這首詩第一個字金,名曰【金蟬脫殼】。”</br> “金蟬脫殼?”</br> 南宮火月放下筆,坐直了身子,似乎來了興趣:“說下去。”</br> 洛青舟低頭道:“金蟬脫殼,是指蟬變為成蟲時,要脫去幼早的殼,比喻用計逃脫,使對方不能及時發覺。文為,存其形,完其勢;友不疑,敵不動,巽而止蠱。”</br> “意思是,保存陣地的原形,造成還在原地防守的氣勢,使友軍不懷疑,敵人也不敢貿然進犯。在敵人迷惑不解時,突然神不知鬼不覺,隱蔽地轉移主力。”</br> “殿下,秦二小姐所寫的《三國故事》里的第五回合【發矯詔諸鎮應曹公,破關兵三英戰呂布】里,便有一則相似計謀。”</br> “孫堅被華雄追殺,脫帽于手下祖茂戴上,分兩路而逃,華雄見帽而追……”</br> 洛青舟躬身低頭,在珠簾外娓娓道來。</br> 南宮火月聽的美目灼灼,漸漸屏住了呼吸,目光緊緊盯著珠簾后那道頎長身影。</br> 洛青舟講完一則三國,又講一則戰國,皆是“金蟬脫殼”之計。</br> 待他講完三則“金蟬脫殼”的故事后,南宮火月美眸神采奕奕,意猶未盡,不禁以手擊案道:“計謀好,故事更好!洛公子果然大才!”</br> 這番夸獎,洛青舟卻是心頭一沉,忽地有股不詳的預感。</br> 南宮火月回味片刻,溫聲道:“洛公子,進來說話。”</br> 簾外的月舞幾人,皆是目光閃爍,神情復雜地看著門口的這名少年書生。</br> 僅僅第一個計謀,便讓殿下如此看重,還有剩下三十五個計謀,甚至還可能有更多……</br> 這少年,只怕是……走不了了……</br> “洛公子,快進去。”</br> 月舞見他站在那里不動,連忙低聲提醒道。</br> 洛青舟這才低著頭,撥開珠簾,目視地面,走了進去,在不遠處站定。</br> 南宮火月美眸盯著他打量了一番,不禁點頭贊道:“果然是一表人才,氣度翩翩,又身懷驚世之才,難怪秦家視你如己出,難怪這位秦二小姐……”</br> 說到此,她頓了一下,直接道:“洛公子,本宮現在問你一句話,希望你可以如實回答。”</br> 洛青舟恭敬道:“殿下請問。”</br> 南宮火月看了旁邊的秦二小姐一眼,又看向他道:“你與秦家二小姐,只是單純的姐夫與妻妹關系,還是……有了其他感情?”</br> 秦微墨跪坐在桌前,低著頭,纖細的玉指忽地握緊了手里的墨塊,柔弱的身子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br>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還未來得回答,南宮火月突然笑道:“不用回答了,本宮已經知道了。洛公子,你如今在秦家是贅婿身份,所以有些事情,你無法改變,也不敢開口。只能等著明年的秋試高中,你有了身份以后,可能才敢說出。本宮說的可對?”</br> 頓了頓,她突然又道:“其實不用等那么久的,本宮現在就可以讓你得償所愿。”</br> 洛青舟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br> 南宮火月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接道:“似洛公子這等麒麟之才,別說娶兩個妻子,即便是娶一百個,也無人敢說什么。本宮愿意成人之美,助洛公子一臂之力,讓洛公子得償所愿,抱得美人歸,如何?”</br> 秦二小姐低著頭,素手停止了研墨,跪坐在那里,一動不動。</br> 洛青舟沉默了一下,恭敬地道:“在下事情,哪里敢勞動殿下操心。”</br> 南宮火月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洛公子不用客氣,本宮對自己人,向來都很大方。只要你想要的,本宮都會想辦法滿足你。”</br> 洛青舟心頭一沉,抬頭看去。</br> 南宮火月與他目光對視,笑道:“洛公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宮的人了。以后無論本宮去哪裡,不管是回火月國,還是去戰場,都會帶著你。我南宮火月的首席謀士之位,一直空著,今天,本宮就把它交給你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