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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洋人喚作玻璃,中原人喚作琉璃,只是沒有西洋人做得那般薄透。
她將那小小的瓶子捧在手里,瓶子里面放滿了灰白色的粉末,她摩挲著瓶子輕聲道:“長姐啊,你看,時間過得真快,這么多年了……你永遠風華正茂,而我已經(jīng)老得不成樣子,我還是你的幺娘么?”
她頓了頓:“對了,你看見他了么……那個孩子,長得越來越像秋玉之,比他長得還要好看點,怎么能不讓人討厭呢?”
她笑了笑:“我一看見他那張臉,就忍不住心中的怨恨哪……?!?br/>
她長長地嘆了一聲,失去焦距的眼茫然地望著天海交界之處,枯瘦的摩挲手里的瓶子許久,隨后一邊顫顫巍巍地抬手把那小瓶子給打開來,一邊喃喃自語:“也許,你說得沒錯,他是無辜的,但是我沒有辦法原諒那個男人,還有原諒自己……可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是舍不得那個孩子的?!?br/>
她將那些灰色的粉末倒在了手心,慢慢地握緊,沒有焦距的眼里漸漸泛起淚光:“也許我真的錯了,你還能原諒我么?”
她慢慢地攤開了手心,海風梭然吹過,握在她掌心的灰白粉末梭然被海風吹起,如一陣薄薄的霧氣一般消失在了天地之中。
淺灰淡白的塵仿佛一片誰的袍子,輕輕一拂,隱沒在風中。
“秋玉之,你要照顧好長姐,否則幺娘做鬼了也不會放過你!”蒼老的女人忽然有些慌亂地抬頭喑啞地凄厲地尖叫,仿佛她失去焦距的老眼還能看見什么一般,蒼白凌亂的頭發(fā)被海風吹得有些亂糟糟的,越發(fā)顯得蒼涼。
沒有人應答,只侍衛(wèi)們沉默地看著那個曾經(jīng)威重一時、說一不二的鳳棲長公主,如今白發(fā)蒼蒼,和街邊尋常的瘋癲的老嫗沒有什么區(qū)別。
而那老嫗正慢慢地蹲了下來,抱著自己佝僂的身,老淚縱橫。
……
艷陽下,長風獵獵,濤聲依舊,仿佛誰幽遠輕渺的嘆息輕輕地、永遠地融化在長空之中。
……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br/>
……
坐在長椅邊的少女淡淡地念著手中李后主的詩卷,坐在我身邊的小女孩兒已經(jīng)靠著小桌子睡著。
她收起了書卷,小心地將小女孩兒慢慢地抱起擱在軟榻上,又替她蓋上被子。
做完了一切,少女轉(zhuǎn)身時,才看見緊緊貼著我坐著的小小的男孩兒正睜著他大大的眼兒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他長長的睫羽,根根分明,像黑孔雀的翎羽,閃著幽幽的光,讓他占據(jù)了半張臉兒的大眼睛看起來有一種我見猶憐或者說可憐兮兮的效果。
少女看著他,溫柔地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玉之,幺娘都睡了,你什么不睡呢?”
他撲閃了下他的大眼,有些可憐兮兮地嘟著小小的嘴兒,軟軟地道:“阿姐,玉之怕,抱抱?!?br/>
“八殿下,您有自己的床,老奴們一會伺候您和九公主殿下一起回去歇著罷,不好打擾大殿下的?!?br/>
玉之話音剛落,他和幺娘的Nai娘徐嬤嬤便要領(lǐng)著舊日貴妃玉昆宮的宮人上來要將他抱回側(cè)殿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