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依舊是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  喬安琛破天荒連班都不加，  提起包徑直回家，同事很驚訝。
    “這是……”
    知情人靳然靠了過來，  壓低聲音：“體諒一下，喬檢最近內(nèi)務(wù)出了點問題?！?br/>     該同事反應(yīng)兩秒，回過神來張嘴睜大眼睛，  “不會是……？”
    靳然一臉凝重的點頭：“是，就是你想的那樣?！?br/>     喬安琛萬萬沒想到，  不過兩天時間，  他和老婆感情不和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檢察院，  迎面撞見的同事都對他行注目禮，露出那種同情又感慨的目光。
    他滿頭霧水的打開電腦，對面的同事神秘兮兮地湊近，  小聲道：“喬檢，老婆嘛，  多哄哄就好了?！?br/>     喬安?。骸埃?？？”
    “誰和你說的？”
    他蹙眉問，  對面同事表情一頓，  目光心虛地四處轉(zhuǎn)著。
    “呃，這不是……大家都知道嗎……”
    靳然！喬安琛在心中咬牙切齒，恨不得把他當(dāng)場處決。
    昨晚特意準(zhǔn)時下班，  初壹的態(tài)度絲毫沒有軟化，就如同兩人上次的吵架一樣，初壹搬出去住，整整一星期的時間都沒有消氣。
    喬安琛記憶猶新，  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膽顫心驚的，他再也不想經(jīng)歷第二次那樣的生活了。
    然而，這次似乎來得更加洶涌。
    如果說上一次他還能知道初壹生氣的原因，可以道歉想辦法去哄她，這一次卻讓他全然找不到方向，喬安琛回想著兩人那天晚上的爭吵，腦中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最后那句話。
    “……更加沒有像普通夫妻一樣相處生活。”
    所以到底，普通夫妻都是怎么相處生活的？
    他眉頭緊皺，感覺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大的難題。
    檢察院里是有不少已婚人士的，看起來，大家也都和另一半相處的不錯，喬安琛沉思著，又突然想起靳然，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今天也沒有加班的心情，一到時間便迫不及待地起身下班，果不其然又是迎來了一波注視，只是和前一天不同，這次人家都是同情的目光。
    喬安琛也快瘋了。再次在心里把靳然痛罵了一頓。
    回去初壹正在端菜，小不點黎言在她旁邊幫忙拿著碗筷，吃飯時，他有個正式的名頭可以搭話。
    “對了，黎言的小姨明天就回國了，到時候可能需要過去一趟?！眴贪茶≌f道。初壹和黎言的筷子紛紛頓住，她抬眸看過來。
    “她會把小言接走嗎？”
    “對方主動要求撫養(yǎng)黎言。”喬安琛頓了頓，說：“作為最近親屬，這也是最合適的安排?！?br/>     空氣沉默了一會，初壹看向一旁的黎言，他整個人也有點愣愣的，像是沒反應(yīng)過來。
    畢竟年紀(jì)還小，突然又要從一個剛熟悉的環(huán)境去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一時間肯定難以接受。
    “小言，你對你小姨熟悉嗎？”初壹想了想問，黎言先是搖搖頭，隨后又點了點。
    “以前見過她兩次，每次回來都會給我買禮物。”他小聲說，初壹摸了摸他腦袋。
    “那這樣，我們明天去見見她，如果你喜歡她我們就跟她走，不行咱們再想想辦法好嗎？”初壹輕聲哄道，黎言乖乖應(yīng)好。
    可即使是這樣子說，桌上氣氛還是變得別樣安靜，誰都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安排。
    晚上初壹把黎言哄睡，特意想去找喬安琛聊一聊，敲了兩下門，喬安琛很快便打開了，只是神色看著有絲慌亂，像是緊張，初壹沒想太多，徑直問。
    “明天見家屬我們一起過去嗎？”
    “嗯，到時候我來接你們?！?br/>     “不用了?！背跻颊f：“我們自己打車過去就行了。”
    喬安琛抿了下唇，“好吧。”
    “他……小姨，你們這邊都詳細了解過嗎？家庭性格條件都怎么樣？”初壹還是不放心地問，這些東西當(dāng)著黎言的面不好去聊，只能在私下找喬安琛打聽一下。
    “她幾年前就嫁到了國外，丈夫是美籍華人，兩人有一個女兒今年三歲，一起經(jīng)營了一家小公司，經(jīng)濟條件還不錯，性格據(jù)說挺好溝通的?！?br/>     喬安琛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像是被老師審問的學(xué)生，初壹點點頭，沒說話了。
    “那晚安?！表汈?，她出聲，喬安琛欲言又止，最后藏下眼底期盼。
    “晚安。”
    約好的見面時間是上午，初壹直接帶著黎言過去，喬安琛也在，現(xiàn)場還有幾名警察。
    一位大概三十多歲的女人站在那里，面容白凈臉上有一點皺紋，黑長發(fā)，畫了淡妝，整體給人感覺很面善，而且氣質(zhì)舒服。
    黎言一見到她，眼睛就亮了亮，被初壹牽著沒有立即跑過去，而是走近她身旁叫了聲姨姨。
    女人立刻蹲在他面前，揉了揉他的腦袋和臉龐，眼睛似乎有些紅。
    “對不起小言，是姨姨來晚了?！彼f著，把黎言抱到了懷里，黎言沒有掙扎，只是沉默著松開了初壹的手，輕拍了拍她的背。
    兩人靜靜擁抱了一會，女人才站起來，整理好情緒，看向初壹。
    “這位就是初小姐了吧？”
    “你好?！背跻碱h首點頭。
    “小言這段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了，真是感激不盡。”
    “只是一點小事，而且小言很聽話?！背跻己φf，看了眼黎言，他被小姨牽著手，仰著臉還是很乖巧的樣子。
    女人眼里含著感動。
    “無論如何，還是要謝謝你們，中午我請你們一起吃頓飯吧，不然心里實在過意不去?！?br/>     初壹想了一下，答應(yīng)了。
    吃飯是一回事，主要還是想多接觸一下這位小姨，畢竟是自己帶了這么久的孩子，不能這樣貿(mào)貿(mào)然就交到別人手上。
    幾人聊完，就在附近找了家餐廳，看得出來黎言還是親近他小姨的，只是太久沒見還有些生疏。
    飯桌上有個小細節(jié)，讓初壹勉強放下了心。
    黎言想吃魚，那盤菜離他又有點遠，于是小孩只能伸長了手握著筷子去夾，被他旁邊的小姨察覺，就順手替他夾了一塊魚肉過來。
    那時剛好她還在和初壹說話，一邊聊著天手里一邊幫那塊魚刺都挑干凈了，才放到黎言碗里。
    神色和動作都很自然，像是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在家應(yīng)該是經(jīng)常照顧小孩子的。
    黎言的小姨在這邊逗留了三天，把所有的手續(xù)都辦完了，初壹這兩天和黎言還見過幾次面，每一次都可以看到他和他小姨的關(guān)系日漸親密。
    初壹買了個小行李箱，把這段時間黎言的東西都裝了進去，每一件小衣服，去游樂園玩時拿到的那個小玩偶，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小物件。
    去機場送他那天，天氣晴朗，陽光明亮得像是橘色糖果，透過機場玻璃打進地面。
    黎言拖著這個小箱子，跟在他小姨后面，被牽著，不住回頭張望她。
    初壹朝他笑著揮了揮手，小孩繃著一張臉，扁著嘴，好像快哭了。
    小小的身子隨著人流漸漸消失在了安檢口，帶著那個小小的行李箱一起消失不見了，初壹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熱哭了出來。
    喬安琛把她攬進了懷里，初壹沒有抗拒，只是伏在他肩頭，哭得身子顫抖。
    但是很快，她就平復(fù)好情緒了。
    初壹擦干臉上淚水，推開他，面上沒有太多表情。
    喬安琛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著她。
    回到家，黎言所有相關(guān)的東西都帶走了，曾經(jīng)他住的那個房間顯得無比空蕩，初壹慢吞吞的收拾著，眼睛又幾度紅了。
    外面很安靜，喬安琛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初壹這幾天一直沒有怎么和他說話，男人沉悶著，默默把該做的事情做好，也沒有其他多余的舉動。
    不知為何，離別的悲傷突然就加劇了起來，初壹坐在地上，靠著墻壁，雙手抱膝下巴掩埋在里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難過極了。
    原本還有黎言陪著她，悲傷似乎也沒那么多，可他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房子是如此的空蕩冰冷，初壹再也沒有躲避的地方，沒有一個讓她藏住難過，忘記悲傷的地方。
    喬安琛站在門外，收回了原本準(zhǔn)備去敲門的手，他沉默著聽著里頭傳來的哽咽哭聲，胸口處傳來的劇烈疼痛讓他有種不知所措的慌亂。
    等初壹收拾好自己再出去時，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喬安琛坐在那里盯著手機不知在看什么。
    她拉開椅子，對面的喬安琛有所覺察，抬起眼，接著摘下了塞在耳朵里的耳機。
    “吃飯了?！彼_口，聲音有點兒沙啞，接著又清咳了兩聲，恢復(fù)正常。
    “嗯?！背跻嫉皖^應(yīng)，拿起面前的筷子。
    這頓飯吃得格外沉默，沒有黎言在，兩人之間的僵持氣氛展露無疑，初壹低頭挑著碗里的飯粒，沒有絲毫胃口。
    晚上初壹還是睡在隔壁房間，她躺下沒多久，就聽到敲門聲，初壹垂眸去開門，看到喬安琛端著碗小餛飩站在那里。
    “我看你……晚飯沒怎么吃，就煮了點東西?！眴贪茶∷坪跤X得有點燙，又換了只手拿碗，指腹在衣角蹭了蹭。
    這個樣子有些狼狽，眼里又是討好，兩種東西混雜在一起，初壹沒辦法拒絕。
    她默不作聲的接過碗，然后關(guān)上了門。
    初壹晚餐確實沒吃兩口，過去幾個小時了，胃里有點空。
    這個小餛飩是田婉自己包的，特意給他們帶過來凍在冰箱里，里頭有新鮮的蝦仁和瘦肉，皮薄餡大。
    初壹吃了大半碗，有點撐，又站了會，才繼續(xù)上床睡覺。
    此時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初壹躺在床上還是輾轉(zhuǎn)反側(cè)，黑暗中，時間悄無聲息的流逝著，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似乎聽到了門邊有細微響動。
    她沒有放在心上，以為是在做夢，直到旁邊的床塌下去一塊，一具溫?zé)岬纳碜淤N上她，小心翼翼從背后把她摟到懷里。
    初壹聞到了喬安琛的氣息。
    她猛地睜開眼睛。
    “你干什么？”初壹想轉(zhuǎn)身，喬安琛一下按住了她，立刻解釋：“你別動，我不做什么，就抱著你睡。”
    “我不要，你走開?！背跻祭渎暤?。喬安琛手依舊沒松開，目光似乎注視著她許久，接著微微嘆息。
    “初壹，你說的那些我都認(rèn)真考慮過了，我會慢慢的改，你不要難過，給我時間好嗎？”
    初壹沒有回答，久久沉默，喬安琛等了一會，接著把她懷里更深地?fù)Я藫В吐暤溃骸澳悴淮饝?yīng)也沒關(guān)系，今晚讓我陪著你，明天再繼續(xù)生我的氣也可以的?！?br/>     空氣依然安靜，初壹卻沒有再動，兩人就這樣靜靜依偎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體溫和存在，慢慢的，動靜徹底消失了。
    初壹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