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把東西搬到大殿來時,香也燃得差不多了,整個朝堂鴉雀無聲,無數(shù)道心思各異的目光全部投在了我的身上。
在最后半截香兩頭全被點燃的時候,我命令宮人慢慢地把鳳冠放進裝滿水的小盆子里,盆子下面是一個大大的盤子,鑿了一個小小的出水口,出水口下面放著接水的木桶。當小盆子里的水不再往外溢的時候,流出的水也全被接在了木桶里。
感謝親愛的阿基米德,感謝誨人不倦的物理學老師。
我讓宮人仔細沿水面在木桶內(nèi)側刻好記號,然后把盆子里的鳳冠拿出,把木桶里的水再倒回去,盆子里的水又裝滿回到初始的狀態(tài)了。
看到這里的時候,黑衣人臉色大變,冰山眼底驚疑不定,我在心里訕笑:哼,叫你小子猖狂,這回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接著我讓宮人慢慢地往盆子里放蘭朝官制的金子,這些金子的價格都是眼睛看得見的。當盆子里溢出的水再次被接進木桶里,并快逼近桶壁的記號時,我讓宮人換下大錠黃金,往水里一點一點地放最小份量的黃金,務求精準到刻度線。
當木桶里的水面再次與記號重合時,宮人剛好丟下了五百五十五兩黃金。而香也剛剛燃到尾聲。
時間竟然剛剛好!我在心里嚇了一跳,要是這個環(huán)節(jié)稍微錯了或慢了一步,時間就不夠了,即使得出答案也不算過關。這月城的城主算得真是精明啊,存心不讓蘭朝面子好過了。可惜……我看著黑衣人慘淡灰白的臉色,這下比死人更像死人了。
答案不言而喻,群臣雖然不懂浮力定律,但也看明白了這五百五十兩黃金就是鳳冠的重量。那一瞬間,開心大笑的人也有,驚嘆連連的人更多,但無一例外地都對著高臺這邊高喊:“皇上萬歲,皇后圣明!”
退朝的時候,君洛北與我并肩同行,神□□言又止。
“怎么了?”我不解地問道,也同時意識到我與君洛北之間在除夕夜之后,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份熟捻,雖然還遠遠談不上親密,卻也能平和相處了。
“皇后,你剛才在大殿上想出的那些方法,朕似乎從未聽聞過。”
我知道君洛北說這話的意思,想他堂堂天子,讀過的書沒有上萬也有幾千,而且皇宮之內(nèi)藏書甚眾,可我所用的數(shù)學和力學原理,都不是那些書里能看到的,也難怪他會奇怪了。
“臣妾以前未入宮的時候偶然得到了幾本內(nèi)容怪異的古籍,上面全是奇怪的符號。后來臣妾苦心專研了好幾年才弄明白那上面講的東西,竟是高深的術數(shù)大全。”我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著謊,“今天能解決月城的刁難,也多虧了那幾本術數(shù)古籍。”
“沒想到皇后竟然還精通術數(shù),真是當之無愧的才女啊。”君洛北雙手背在腰后,抬頭凝視遠方,眼神突然飄渺起來。
剛才在大殿上挫敗了黑衣人,我的心情十分愉悅,看著君洛北也有了想多說點話的感覺。“全京城的人都說臣妾是京城第一才女,皇上看臣妾如今勝任這個稱號嗎?”
“第一才女?真正聰明的人不需要贊美的稱號也會讓人永遠記住的。在朕的心目中早就有了一個第一才女……”
君洛北似乎陷入了回憶里,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成了呢喃,輕得連走在他身邊的我都聽不見了。
“新年了,皇后你也該出宮去見見你的爹娘了。朕已經(jīng)下旨,讓鎮(zhèn)南大將軍從邊境回朝了,他在南邊已經(jīng)兩年沒回來過春節(jié)了吧?”
我聽了一怔,成了莫思攸以后整天腦子里都想的是過去,從沒關注過真正莫思攸的事情。她的爹娘……對于我來說和陌生人無異。
不過她家的門我倒是知道的。那一年,“君凰越”就是在鎮(zhèn)南將軍府的大門口英雄救美,娶了莫思攸。當時我就站在“君凰越”的面前,那是“周韻芯”第一次看見自己老公面具下的真實面目,卻也同時發(fā)現(xiàn)老公背叛了自己。
往事不堪回首,再記起竟已物是人非。幾度春秋,庭前花開花落,縱有太多的是非對錯,到如今也已經(jīng)沒有了計較的必要。
“秦瀾”都已經(jīng)死了,我還有什么立場去計較呢?
金鑾殿上智勝月城使者的消息,兩天之內(nèi)就傳遍了蘭朝上下,莫思攸三個字的名氣在她成為皇后后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就連紫泉宮的下人,見著我的臉色也比平時諂媚了許多。
本想一直拖著不去見莫思攸的爹娘的,可有的事情終究還是躲不掉的。宮人來報,鎮(zhèn)南大將軍攜夫人求見皇后娘娘。我只好嘆了嘆氣,準備接見我的“父母”了。
整個認親的過程有驚無險,畢竟這是在皇宮里,不是在鎮(zhèn)南王府,我的身份還是一國之后,不可能會與兩老太多熱絡。我本著為人子女的心情與二老拉著家常,倒也說得二老眉開眼笑,欣慰異常。
只要莫思攸看上去開心快樂,鎮(zhèn)南大將軍夫婦也就滿意了。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如果他們知道真正的莫思攸已經(jīng)不在了,不知道會是何種心情?
“攸兒,月城使者這件事之后,滿堂朝臣都對你贊口不絕啊,為父昨日剛從南疆回到將軍府就被一眾大臣拉去喝酒了。”
看著我這個名義上的老爹滿臉興奮的模樣,我只好默不作聲,扮作乖乖女安靜地聽著。
“可是為父也發(fā)現(xiàn),很多大臣都在為他們的女兒作打算,找到為父也是想讓我在你面前為他們的女兒說說好話。三月后的秀女大選,皇后可是最大的主事者,皇上最后冊封的秀女都是皇后一手選出來的。要是皇后不滿意的人,根本就送不到皇上眼前。”
是的,蘭朝的秀女大選,皇后是最大的主考官,皇上一般都在最后一輪的決賽才出現(xiàn)。所以各家大臣都卯足了勁來巴結我以及我的家人。
“我說攸兒啊,雖然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貴為皇后,可一旦秀女入宮,后宮充盈,皇上的眼睛里可就多了許多顏色了。即使你曾經(jīng)智勝月城使者,即使你再聰明也沒用,最大的保障還是趕緊生下皇子,這樣就沒有其他女人能動搖你這個皇后的位子了。”
不止君洛北的娘,現(xiàn)在連莫思攸的娘也在逼生孩子了。難道古代的女人就這么悲哀,非得需要一個孩子才能在丈夫的眼中獲得地位?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使在后世的社會里,孩子也是一個家庭必不可少的維系夫妻感情的紐帶。一個孩子的誕生,更能凝聚夫妻之間的感情,可是我現(xiàn)在并不需要一個孩子來凝聚我和君洛北的感情。
我的孩子,和無間有一個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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