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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思過坊日常

    ,修真門派掌門路 !
    作為楚秦門最底層的外門練氣弟子,楊寒對什么危機大事完全無感,修完早課,收了功法,用清潔符將周身打理一遍,再整整道袍,對自家外表滿意了,方才不緊不慢地出了靜室,往思過山頂踱去。
    待行到地頭,已看見不少同門的身影,或三五成群,或獨自一人,在西偏殿門外隱隱排成個松散的隊伍。
    他先站定張望一會兒,然后便笑吟吟地扎進個三人小圈子。
    “早。”
    “早啊。”
    四人都是外海‘老鄉(xiāng)’,魔災爆發(fā)前所居島嶼相隔不遠,入了這楚秦門后自然而然地抱團行事,楊寒年紀最小,很得這三位照顧。
    “今日還是……”楊寒打個詢問的眼色。
    “嗯。”三人同時點頭,年紀最長那位往四周看看,說道:“就是不知往哪分。”
    這話里話外旁人肯定聽得一頭霧水,四人自己心里明白就行。蓋因近來楚秦盟內(nèi)很不安靖,上面加派了許多巡查執(zhí)法的任務,四人是新入門的生面孔,又屬外海跟腳,與本地人和各方勢力無甚瓜葛,執(zhí)法辦事方便得多。外海散修經(jīng)過齊休顧嘆等人層層檢定才許招納,四人性格處事都沒得說,是以楚秦門幾個分派任務的庶務執(zhí)事都喜歡將巡查任務交給他們,這差事一來威風,二來功績點高,三又可以借著巡查迅速與本地勢力熟悉,四人得了便宜也知道低調,言語間很少顯露,以防眼紅的同門說閑話。當然這西偏殿分發(fā)的差事都是臨時的,干不長久,與那些領俸祿的長期值守又不能比。
    這執(zhí)法任務里還有高低之分,比如西部、北部死亡沼澤沿岸的巡邏任務就是公認的臟活累活,需要不停飛行不說,死亡沼澤里蔓延飄出的死氣還對低階修士有害,而且敢從楚秦邊境穿越死沼的都是些扎手硬點子,沖突起來也更危險。
    “嘿嘿,當然是坊市里好了。”另一人嘴貧的笑道:“買倆祁家山中楸園出產(chǎn)的大丹果,倚在沈家茶鋪門口一邊啃著,一邊聽老李伯說斬血刀,巴適!”
    “你就那點出息嗦!”
    年長那位訓道:“還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我看你功績點也攥夠了,過幾天多羅老祖開壇論道,去聽聽不好么?”
    “我聽得懂嘛我……”那人不服,咕噥道:“我又不學煉丹煉器,若是明老祖開壇,我肯定把功績點換了去聽。”他又拿肩膀撞楊寒一下,壞笑道:“楊寒你說是吧?”
    “呃……”
    楊寒頓時臉就紅了,自從在外海見到明老祖仙顏之后,他內(nèi)心便覺醒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如同丟了魂兒似的,念念不忘,上次得知明老祖跟顧老祖大婚,還暗地里掉了幾滴男兒淚。功績點什么的早已備好,只等明老祖開壇,日期也打聽妥了,下月十三。
    年長那位看他這魂牽夢縈的癡相更是來氣,拿指頭一戳楊寒腦門,“你有幾條命嗦肖想那個!?那么多練氣同門,就沒個把看中的?”
    “咱們門中練氣弟子里,公推秦家的秦鐘琳最美,我看年齡跟楊寒也合適……”貧嘴那位又給出主意。
    “餿主意,餿主意!”
    年長那位又拿指頭戳他,腦門上都戳出來幾個紅點,壓低嗓門直罵:“先不提人家身份背景,她已是筑基前輩了你知道么?還敢胡亂耍貧,當心禍從口出,害人害己!”
    剩一個不怎么愛說話的這時候懶洋洋嘆口氣,“唉,若不是那勞什子的魔災,咱們家族勢力還在時,哪用得如此小心翼翼,自慚形穢。”這位魔災前也是金丹老祖的直系子弟,口氣甚大。
    “就算還在,也沒法跟咱楚秦相比!”貧嘴出身微末,聽到這話又不樂意了,“光白塔城一戰(zhàn),兩位化神老祖,兩萬多修士的陣仗,你家以前能排得出來?”
    腦海里回想起當年白塔城一戰(zhàn)時宏大血腥的景象,曾親身參與的楊寒竟打了個冷顫,其他三人估計也差不多,興瞬間沒了,不約而同沉默下來。
    此時西偏殿門口排的隊伍越來越長,后面大都是年老的練氣同門,楚秦沿襲齊云時的老規(guī)矩,三十歲以后可選擇搬出山門居住,那些大道徹底無望的人來得自然比在山門居住的晚些。一般來說,排越后面越難輪到好差使,不過那些人中許多都沉溺凡俗享受多年,對功績點也看得淡了。
    等到時辰,準點開門放號,今兒當班的是位毛姓執(zhí)事,麻利地一個個分發(fā)信物,嘴里念叨不停。
    “后山園子,打理旬日,午時之前去山門闞奉行那兒報到罷。”
    輪到楊寒前面一人,他領了個打理靈草園子十天的任務,“看園子,看園子,老子這輩子就跟花花草草干上了!”罵罵咧咧地捏著信物走了。
    “思過坊市,執(zhí)法巡查十五日,午時之前去思過坊沈奉行那兒報到。”
    毛執(zhí)事板著臉丟過來個信物,就揮手讓楊寒離開,“下一個!”
    左右午時還早,楊寒出來在外面等了沒一會兒,另三人也辦妥出來了,“真倒霉,給我排了個空曲山周邊!”貧嘴一臉苦相,知道了楊寒的值守,又嘖嘖稱羨。
    這空曲山祁家自從漆山島那樁禍事后,不但自家元氣大傷,還把多年交好的梨山敢家徹底得罪死了,敢家上層要忙著遷移部分修士凡人去外海的事,下面子弟失了管束,有好事者就三天兩頭去空曲山左近找祁家人的麻煩。楚秦兩大附庸之間的摩擦,處理起來不是一般棘手。
    “好了好了,都實心任事去罷!咱這楚秦門風頗佳,上面管事也不怎么偏私,好好干,定有回報的!”年長那位催促道。
    “哼哼,偏私之處咱們不知道罷了,這種事如何避免得了的。”出身好的那位丟下句話。
    四人分道揚鑣,楊寒一路下山,在山腳驗過信物,出得山門,便身處思過坊中了。
    輕車熟路到坊市中一棟低調建筑內(nèi),見到了思過坊沈奉行,“沈師叔。”畢恭畢敬將信物雙手奉上,給對方相驗。
    “嗯。”
    沈奉行瞄了他一眼,見身份穿著都對,便從懷中取出個儲物袋,隨手連同信物擲還,“你對對。”
    楊寒將儲物袋中物事一一取出,當著沈奉行面開始驗看,都是公事規(guī)矩,沒什么不好意思的,一柄上好一階制式飛劍,比門中分發(fā)的好點有限,但外表漂亮不少;一桿陣幡,數(shù)個布陣器具,數(shù)個告警焰火,各色符篆丹藥等等。快手快腳驗看完,“稟師叔,都對。”他將東西收回袋子,飛劍提在手上。
    “去找柯執(zhí)事罷,在東大街。”
    “是。”
    告別沈奉行,疾步行到東大街,在街口碰到了柯執(zhí)事,對方身后已跟著三人了,“是楊寒啊。”柯執(zhí)事才是對他能被分派到此的關鍵人物,對他印象自然頗佳,再次驗過信物,和顏悅色道:“老閔告假十五日,你這些天就頂替他跟著我巡街罷。”
    “是。”
    楊寒很有眼色地跟另三位同門打過招呼,站入隊列,仰首挺胸,亦步亦趨跟在柯執(zhí)事身后巡街。
    楚秦門最近內(nèi)部不太安定,但坊市依舊熱鬧不減,五人負責東大街及附近街區(qū),來回兜轉,沒事的時候很是輕松,但偌大地頭,人潮來來去去,完全不出事是不可能的。
    很快,一間小鋪子里傳出了打斗之聲,楊寒跟著柯執(zhí)事連忙奔過去,看見倆練氣散修各執(zhí)飛劍,已交上了手。
    “好膽!”
    柯執(zhí)事筑基修為,一聲厲喝便把二人鎮(zhèn)住,“在思過坊中動手,懂不懂規(guī)矩!?”說話間右手小臂一擺,給了個‘上’的暗號。
    楊寒是做熟了的,說上就上,和三位同門一擁而上,揚起手中飛劍摟頭蓋臉就往那倆鬧事練氣身上招呼,當然分寸要掌握好,只用劍脊平抽,啪啪作響看著熱鬧,但只傷皮肉不損根本。
    那兩人也是硬氣,被抽得皮開肉綻還是怒目對視,其中一人吼道:“姓趙的!咱倆多話不說,出去做過一場,生死各由天命如何?”
    “好!”另一人也是痛快,立刻答應下來,扭頭又對柯執(zhí)事道:“前輩,給個方便,咱倆的事咱倆出去解決。”
    “得得。”柯執(zhí)事不知這兩人多大的仇,也不關心,將楊寒等人召回,“也好,大家方便。”從店家那兒要了執(zhí)筆,揮手立就一篇生死狀,又簽下自家姓名做了中人,那兩人也各自留下名號,便由柯執(zhí)事領著往坊市外走。
    門口早圍了一大群看熱鬧的,見有好戲看如何不跟上,一路簇擁著跟到門口,人越跟越多,楊寒等人只得將那兩人團團護在當中,省得被人沖撞。
    坊市外不遠處就有好大一片平地,就是派這種用場的,柯執(zhí)事先去站在當中,楊寒等人將兩人各引到一側站好,又去驅趕圍觀群眾。大家都是懂行的,呼啦一下,順著平地邊緣正好圍了個圓圈,七嘴八舌,這個姓趙的是哪哪兒人,跟對方有啥仇怨都被八出來了。這時候已有些慣做簽賭的在人群中擠來擠去,開賠率收賭資,不亦樂乎。
    楊寒維持秩序維持得汗流浹背,那兩人已然交上了手。對于在外海經(jīng)歷過人魔大戰(zhàn)的楊寒來說,兩人實力完全不夠看,乒鈴乓啷飛劍符篆砸來丟去,也就一炷香功夫,那姓趙的散修窺準破綻,抖手打出記飛釘法器將對方防御擊穿,飛釘穿胸而過,那人仰天一倒,喉頭血涌了數(shù)息,軀體一掙,便再也不動彈,死得透透的了。
    人群一陣騷動,叫好者有之,哀嘆者有之,大抵是為了簽賭的靈石,不關地上死人的事。
    趙姓散修為了這一擊,也付出了不少代價,硬抗了對方幾記殺招,整個胸膛被飛劍斜斜劈下,拉了尺把長的口子。
    “啐!”
    往地下吐口血水,趙姓散修搖搖晃晃走到對方伏尸處,彎下腰將飛劍儲物袋等物拾了,又順著尸身細細摸索,不肯放過一物。他胸口血如泉涌,搜檢時灑得對方尸身上血糊糊的,也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柯執(zhí)事也不攔他,趙姓散修收拾完,才站起身,從剛到手的儲物袋里摸索半天,才掏出枚三階靈石來,雙手抱拳,朝四周拱一圈手。
    “好!”
    不知誰帶頭喝了聲彩,眾人便也跟著叫好。
    ‘撲通’,外圍不知哪家的嬌弱女修見血昏倒在地,旁邊一大幫人去攙扶施救,順便揩油。
    “在下……咳咳……在下受了點小傷……”趙姓散修顫顫巍巍站著,說幾個字咳一口血。
    “好!是條漢子!”又有人叫好。
    “求枚……咳咳……療傷……療傷丹藥,謝了!”趙姓散修繼續(xù)道。
    “我艸,生死決斗你倆連療傷丹藥都不帶,真夠莽的。”楊寒心理默默吐槽。
    “送你了。”人群里不知哪位富二代抖手彈出一枚上好丹藥,飛往趙姓散修手里。
    “謝……咳咳……謝了!”
    趙姓散修把手中靈石扔了過去,“我……啊噗……我不習慣欠別人的……嘔嘔……東西。”
    人群又是一陣叫好。
    “我求你快吃藥吧,再不吃要死了。”楊寒再吐槽。
    趙姓散修終于把丹藥扔進了嘴里,按著胸前傷口,又往坊市里蹣跚行去。
    柯執(zhí)事給楊寒和另一位同門丟個眼色,先帶兩人護著趙姓散修進去了。
    “得,這倒霉活兒又歸咱了。”被留下的同門啐了一口,和楊寒一道去抬倒在地上的尸身,又朝四周開口嚷道:“有認識這人的沒有!?”
    人群早跟著趙姓散修涌進去了,只剩七八個年老的湊上前,盯著死者臉龐你一言我一語辨認。
    “好像是南邊人。”
    “嗯,姓甚名誰?”
    楊寒記得生死狀上的名號,報了出來。
    “噢,是南邊的,厚土沙漠附近來的。”
    “對,剛在外面聽到有人說的。”
    “誰說的?認識嗎?”楊寒趕忙問道。
    有人將名號報了出來,楊寒也認識,是在思過坊鬼市討生活的,這就方便了,托人去找,再和同門將死者尸身抬到坊市門口,正好碰到柯執(zhí)事安排人送出來的棺材。
    將尸身丟進薄皮棺材里,四面釘好,兩人抬到山下亂葬崗里隨便挖個坑埋下,這時候去找的人也來了,把死者是從哪哪地方來的問清楚,楊寒在附近尋根木頭用飛劍削了個墓碑,籍貫名號刻上,查到新墳前頭。又取出自己身上的散碎靈石,托人給死者老家去信告知,至于送不送得到,死者親屬如何應對就顧不上了。
    兩人弄完這樁事,剛回坊市,便見柯執(zhí)事在另一處鋪子門口沖自己招手。
    連忙沖過去,隱約聽到柯執(zhí)事小聲嘟囔著:“苦也!”知道是棘手事,硬著頭皮進了鋪子,一看兩撥人正陰沉著臉分庭抗禮,四周左近的座椅擺設俱已細碎。柯執(zhí)事沖到中間將他們隔開,喝問道:“怎么回事!?都是盟里同門,這么鬧也不怕外人看了笑話!”
    楊寒看清楚這兩撥人身上都是一般顏色的楚秦道袍,胸前一個寫了‘敢’字一個寫了‘祁’字,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站在柯執(zhí)事后面當個人樁即可。這時候柯執(zhí)事可萬萬不敢再招呼他們‘上’,半嚇半哄地勉強將兩邊勸住,一直等到沈奉行來,然后顧老祖露了一面才算是把雙方搞定。
    一下午忙得混天黑地,柯執(zhí)事這時候也有些蔫蔫的了,“你們先去休息休息罷,我也去歇歇。”
    楊寒如蒙大赦,拖著疲累身軀走到楚秦小店門口,想起上午那貧嘴說的話,一時興起,真就進去買了兩枚祁家山中花園出產(chǎn)的大丹果,又叫凡人知客撒了些提香靈草上去,再實實地澆一圈各色花朵秘制而成的七彩果醬,拿小碟子托著,一手拿勺,走到斜對面沈家靈茶鋪子門口,靠著那,聽里面人說書。
    ‘啪!’
    驚堂木一拍,老李伯高亢清亮的嗓音傳來,“今兒咱們說斬血刀,第五百九十一回!話說……”
    ‘嗚!’
    頓時一陣倒彩聲傳來,里面敲桌子拍板凳的嘈雜一片。
    “我說老李伯,你他x都斬了五百多回了那血刀到底是死不死啊!?”
    “一部書說幾十年你有完沒完,打你個x養(yǎng)的!”
    “換換!換金屏傳!”
    “老子要聽西門大官人的故事!”
    “……”
    伴著這般吵鬧,楊寒舀一大勺送入嘴中,那甜香化開,人不由瞇著了眼,慵懶味兒,滲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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