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鳳閣

梅妃對宮人很好，從不罵他們，對皇后也很好，她帶去了禮物給皇后，讓宮人多照顧可憐的皇后，她只有對貴妃不好，她不喜歡貴妃，因為皇上經常會去陪貴妃。

翠兒在等待著時機，但是這樣的時機真難找，很快到了冬季，這昨晚上降溫，把水榭宮的池塘都冰上了。

皇后身邊的小侄女巧兒來送新做的棉斗篷，梅妃要賞她，她對梅兒說道：“我不要賞賜，我就想知道快要到冬節了，湖里的水結冰了，梅妃娘娘，我想知道池塘里的魚會不會結冰？”

田丫說道：“小巧姑娘，這湖里有水鬼的，可別讓他們把你抓去做丫頭。”

翠兒一直長在南方，但是這些年在宮里生活，知道這里冬天遠比南方冷，人要是掉下冰窟窿可不得了，心中就有了一個計劃。

“小巧，我陪你去看一看。”翠兒說著拉著巧兒往池塘邊走，巧兒原本家在南方，哪見過池塘結了那么多冰塊，此時的荷花池中都是殘荷，那種褐色枯死的莖還保留在水面上，池塘表面結著一層薄冰，魚兒在冰下游，看得清清楚楚，巧兒很是好奇。

“翠兒姑姑，我們能去抓小魚嗎？”小姑娘用手摸了摸冰塊，覺得很堅硬。翠兒點了點頭，小巧就邁開了步，只見她的腳剛踩在冰塊上，冰就碎了。

“小巧落水了！”翠兒匆忙跑進了梅妃的寢宮，梅妃光著腳丫子就跑出了寢宮，宮女們都慌了。梳子帶著個老成的太監去找竹竿去了。梅妃帶著田丫剛到池塘邊還沒站穩，只覺得背后有一股勁，把自己往下推，不過看到小巧在池塘里的雙手亂撲，她就順勢跳進了水里。

刺骨的水，已經擋不住她了，她游向了小巧，抓住了小巧的頭，讓她能夠浮在水面上。

“我冷！”小巧說道，她用手緊緊抱著梅兒。

“沒事的，咱們快回到火爐邊去吧。”梅兒抱起了小巧很是輕松。

梳子帶著竹竿趕來的時候，兩人都已經上岸了。

“梅妃娘娘，你氣力好大啊。”小巧夸道，“你看我抓魚的竹筐都被你壓平了。”

梳子說道：“你膽子太大了，都不要命了。還抓魚？這魚都抓你了。”

小巧說道：“翠姐姐，你們千萬別和我姑姑說。免得我要受罰。”

翠兒忙說：“我也有錯，娘娘要是出事了怎么辦？萬歲爺非砍了我們才解氣。”

梅妃說：“這種事當然不說的好，大家不過也要小心點，這剛開始結冰，人不要踩上去才行，至于我們掉下水的事情就不要告訴任何人。”

這件事還是傳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可是私下有人卻說貴妃一直看不慣皇后和梅妃，她讓人把梅兒推進了荷花池，幸好梅兒會游泳。不過皇帝沒有深究這件事。這樣的爭斗在皇宮里很是正常，只要沒出人命，他都不會管。

更沒人敢得罪貴妃娘娘，因為她是皇帝最信賴的人，要是沒有貴妃娘娘當年護住當年的太子，也沒有今日的皇帝。

“梅兒，你不要怪朕，因為貴妃有恩與朕。”高懷德對梅妃說道，他怕梅妃寒心，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陛下是個重情之人，貴妃也是善良的人，這件事來龍去脈，臣妾很清楚。”梅妃說道，“后宮是非多，臣妾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的。”

高懷德點了點頭：“防人之心不可無，朕都防了一輩子了，雖說要信任，可信任何其難，梅兒不管到哪里，你都要信自己的心。”

梅兒看得出他很難過。

春暖花開的時候，太原王妃文碧蓮又來宮中住了，她找到了段翠兒，因為她聽到了傳聞，段翠兒一直偷偷和人說梅妃落水因為得罪貴妃，這樣的小丫頭不教訓幾句，將來自己依仗的貴妃怎么能在宮里站住腳跟？

“我那貴妃姐姐是個實在人，你在外面胡說什么，并不是她一點都不知道，只是她大人大量不和你這種小角色在一起，我覺得你想害梅妃卻又不敢自己擔當。這算什么？你難道想爭得魚死網破，不想活命了嗎？”

段翠兒說道：“娘娘怎么知道我要害我家主子，那是沒影的事，至于我說的事，也是從其他人這邊聽說的，要治罪也不是我，我聽梅妃身邊的梳子丫頭說的。”情急之下，段翠兒想到了梳子，并不是自己想害梳子，但是走到這一步總要拿人做擋箭牌，梳子是梅妃最得力的幫手，要是梳子倒了霉，自己豈不輕快？

文碧蓮上前一把抓住了翠兒，說道：“莫當我好糊弄，你這丫頭管好自己的嘴，不要惹禍上身。”文碧蓮可不想與梅妃再有什么正面沖突，如今皇帝的眼里只有梅妃，得罪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翠兒說道：“難道娘娘不想梅妃死嗎？如果沒有梅妃，陛下與貴妃生不出皇子，您的愛子就可以進宮，我覺得我可沒有委屈娘娘你，娘娘何必替人出頭，貴妃娘娘有皇上撐腰，沒事情的。我一個小小的罪奴，本就尋得一死，怎么死都是死，娘娘還是照顧還自己為妙。”

文碧蓮又羞又怒，但是轉念一想說道：“好，只要你不說到我身上，我可以不管這件事。”

段翠兒看著她遠離的背影，冷笑起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變得這個模樣。她要為家人報仇。自從知道梅妃的真實身份，自己就再也不能平靜。想起入宮的時候，那梅兒假惺惺的樣子，心底里都惡心。

人的眼睛不會說謊話，那時梅兒從來不敢對視自己，當時覺得是她羞澀，如今看來是她心懷鬼胎，不敢面對自己。

梅妃每日都會上鳳閣遠眺，錯過了一次機會，段翠兒不能再錯過這個機會了。她的復仇計劃不會僅限一次的。

快斷了的欄桿是承受不了一個人身體的力量的。

她靠近了梅妃，覺得自己看準了，只要在鳳臺之上只要輕輕一推，梅妃就會隨著欄桿掉下去，但是梅妃并沒有去倚著欄桿，于是翠兒用力去推她，哪知她用盡了力氣，而梅妃竟然紋絲不動，一陣突發的力量，把翠兒震開了，推向了欄桿。這欄桿早已做了手腳，翠兒的身體頓時壓斷了欄桿，掉了出去。梅妃回過身子，拉住了翠兒。

“我恨你!”翠兒那么說，“所有的事都是我做的。”翠兒用力想讓自己掉下去鳳閣去，自己做了這些事是不可能被饒恕的，不如一了百了，可梅兒的手緊緊抓住了自己。

“好姐姐，為什么要這么做？”梅兒說道。

“因為你是我的殺父仇人！三少爺！”翠兒掙扎著要下去，梳子上前也拉住了她。

梅兒驚呆了，難道段翠兒認出了自己？

“放手！你這個兇手！”段翠兒掙扎著，她的眼里滿是仇恨。

但是梅兒并不敢承認，只是說：“姐姐，你一定搞錯了。”

段翠兒想掙脫，但是大家都不放手。梳子連忙說道：“翠兒姑娘驚嚇過度了！我們娘娘是不會害人的。”

其他幾個宮女也上來，七手八腳按倒了翠兒，翠兒呆呆坐在鳳臺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這回有人鋸斷欄桿想讓梅兒從鳳閣摔死。偏偏只有一個宮人段翠兒摔了跤，差點跌落，竟還讓梅妃拉回鳳閣，總之梅兒都能吉人天相。可真相只有梅兒卻猜出了幾分。自己差點冤枉誤會貴妃，貴妃人并不見得那么壞。那些全是段翠兒做的，因為自己是她的仇人。

鳳閣很高，有三十丈高，代表的是九天之外，那座樓閣就建在上面，新漆的大紅柱子，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四面空曠。只要有點微風，鳳閣上就會有較大的風，所以這竟然成了鳳閣的缺陷，所以晚上鳳閣上都不點燈也沒人上去。梳子覺得翠兒有些瘋狂了。

這天晚上梅妃偏偏要上去，并且只讓段翠兒作陪，搖曳不定的燈籠，翠兒很是害怕，白天這里自己差點掉下去，是梅妃抓住了自己，可這半夜里，梅妃卻帶著自己上鳳閣俄什么意思。一步一步移步向上，越到上面，翠兒的腳步越顯沉重。

“我不會害你的，我只是憋的慌。”梅妃說。整個鳳閣的頂部在月光下顯得分外皎潔，今天是十五，月亮最好的時候。“我知道你想報仇，因為是我害了你。”梅妃說這話時很平靜。

“是的，憑什么你可以這么幸運成為主子，而我要做一輩子奴婢。”翠兒說這話時每個字都很清晰。“你是妖怪，你根本不是正常人，你的后殿中有殺我父親的兇器，看來你們都是戚家的人，你們戚家為什么要禍害我們？”

“翠兒！”梅妃跪下了：“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你不用假惺惺跪我，我知道你是誰，是你！三少爺，我父親是你殺的，我的家園是你破壞的，你怎么能讓我原諒，你竟然還騙我，裝成是我的好姐妹，暗暗阻止我殺皇帝說什么都為了我好，你破壞了我所有的計劃，你在眾人面前裝得柔柔弱弱，讓別人都認為你是毫無心機的美麗花瓶，偽君子。”翠兒憤怒著，沖向欄桿。

梅妃一把拉住了翠兒，翠兒的燈籠滾到了地上一下子滅了。

“你想殺就殺吧！你是主子殺了我沒人會找你麻煩的。”翠兒說。

梅妃哭了，聲音是那么好聽，嚶嚶之聲，月光中梅妃的模樣看上去那么楚楚動人：“是我的錯，你要我死才能解恨，那我就去死。”梅妃站了起來，往鳳閣的一角走去，邊走邊哭泣著，翠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于是一把拉住了梅妃：“你救過我，我讓你死了，豈不要被眾人指責。何況我也難逃一死。”

“翠兒姐姐，您大人有大量。”梅妃說道。

“我哪有那么好心，但有個疑問，你到底是誰？戚家沒有女兒，你究竟是男是女？”翠兒突然問道。因為在她眼里梅妃太古怪了。

“你根本不應該找梅兒的麻煩，梅兒已經道歉了，何況你父親那是做了不該做的事，是朝廷需要我們戚家去平叛的，要錯也是你父親的錯。”梅妃突然語氣都變了。翠兒感到是他，他不是梅兒，于是撲了上去，在梅妃的手上狠狠地咬了口，頓時梅妃的手腕處鮮血流了下來。不過他沒有動，任憑翠兒吸著他的血。其實翠兒也推不動他。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刻鐘過去了，翠兒抬起了頭，他就站在月光下，眼睛盯著自己，臉上是那么冷，雖然他穿著女裝，卻一點都沒有女人的感覺。

“夠了吧！饒過梅兒吧，她只是個小女人。”

這個聲音根本不是梅妃的，而是屬于那個人。

“我討厭你！恨你！”翠兒說。

“梅兒也討厭我，她又能怎樣？你也一樣，睡會吧，我看你該休息了。”

翠兒的后背被重重地打了下。

梅兒連忙把手腕上的傷口用帕子包了下，把地上的翠兒背在身上，摸黑下得鳳臺，梳子見她這般下來，于是很吃驚。

“不是說好好找翠兒姑娘談談，怎么變成這個樣子？”梳子說。

“我哪曉得啊，我陪不是，流淚都解不了她的恨，我覺得自己已經很不錯了，可怎么也解不了這個結，一時無計可施，只好露出本來面目嚇她，嚇不倒她就把她打暈了。”梅兒說道。

“我的主子啊，我早說過，女人的心思哪有那么直白的，算了，還是看她以后對您怎么樣吧！”梳子說道，想去背翠兒。

“算了吧，你力氣小，我背著也順手。”梅兒說完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翠兒身上，大步往寢宮里去。

翠兒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床上了。天亮了。

梳子已經起來了，去服侍梅妃了。

御醫正在為梅妃包扎傷口。

“你只消與萬歲爺說是我昨晚不小心燙傷就是了，莫說是被人咬的，這種橫生枝節的事說出去都沒好處。”梅妃說道，聲音輕柔悅耳。

翠兒看著梅妃這個樣子害怕了，剛好梳子過來，輕聲對她說道：“我們這位主子可是狐仙，她是應天而來的，你只管好好服侍就是了，莫要橫生枝節了。”

“那個殺我父親的人呢？”翠兒說。

“誰都知道戚將軍在外面游山玩水，只有你糊涂，狐仙要修煉不喜歡人打擾會用幻象迷心智，難道你沒聽說過？”

翠兒吃了驚，這梅妃帶來的小丫頭怎么會這么說她，不過要說她是狐仙倒有幾分像，只有狐仙才能從那邊墓中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