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黃雀在后

王公公跑了進來，“今早，太原王造反了。”

“是誰造反？”高懷德問道，他急了起來。只見五六個大臣跑了進來，跪在了床前。

“我們都是機靈的，跑得快的，本來太原王定在今日朝堂上起事，可大家左等右等沒見陛下，也沒見大將軍，我們一看就知道陛下定有安排，于是乘亂退了出來。太原王正在大殿上舉辦登基儀式呢！”

梅兒正摟著天兒躲在被窩里，高懷德的身體正在發抖，她用手輕輕扯了下高懷德的內衣，大臣們都不敢抬頭，這被窩里應該是女人吧，皇帝的女人怎么能看呢？

梅兒輕聲說道：“賢兒已經帶人包圍皇宮。陛下想一輩子陪梅兒呢還是回去處罰太原王？”

高懷德一把摟住了梅兒：“當然是回去殺了那反賊。”

梅兒推開了高懷德，也放開了天兒，說道：“陛下保重。”

她披上外衣迅速離開了茅屋。屋里的人都來不及看清此人容顏。

高懷德半天回過神來，喊道：“擺駕！”

賢兒的人馬在城外，并沒有沖進皇宮，而太原王已經被人綁在了大殿之上。

“多行不義必自斃！”文丞相說道。

戚琦看了一眼文芳，就知道是他的主意了，這個功被文家父子搶了。

“文公子果然有一套。”高懷德說道。

“這是人之常情，我們做臣子的當然要忠心于陛下。”文芳說道。

高懷德看了看戚琦說道：“戚愛卿也是忠臣，叫戚家軍埋伏在皇城外。”

有個值夜太監說道：“幸好上天保佑，皇上昨晚不在宮里。”

王公公連忙踩了他一腳。

高懷德說道：“這次就只治太原王一人的罪，把太原王管起來，不準他出府。不要牽連他人，這件事到此為止，就當沒發生過。”

文芳舒了一口氣。這真要是牽連，姐姐的命一定保不住了。

戚琦上前起奏：“請萬歲到午門外閱兵。”

高懷德笑道：“你果真聰明，朕只是委屈你了。”

何止委屈，梅兒真想哭，她最后的希望都滅了，自己可以不要金不要銀，可是他不會為自己放棄。所以他的表情是扭曲的，按理說喜氣洋洋才是，他卻面無表情。

桃花開了一回又一回，梅妃的水榭再也沒住進新人，就連梳子都離宮出嫁了，高懷德在桃花開放的季節必定來水榭住上幾天，宮人們都說他在思念梅妃娘娘。梅妃已經是個死人了，因為他保護不了梅妃，他不能給梅妃帶來快樂，他留不住梅妃更戰勝不了戚琦，他的強勢讓自己與梅妃的愛情成了一場泡影。

“梅兒初次入宮，是那么美，那么無慮。”

“那時姑娘心中沒有一絲牽掛，只是姑娘要遠嫁，先皇不敢留下她。”王公公說。

“桃花開始掉花瓣了，春天又要過去了，梅兒說我們都老了，再續前緣難啊。要是我不是皇帝，我一定會和她白頭偕老，我一定做得比秋水還好。”

“皇上，這是命，這是梅妃娘娘的命，她就不該活在這世上。”王公公哭了：“她這是紅顏禍水命。”

高懷德從小身體就不是很好，秋風一起竟然病了。

戚琦來請安時，高懷德說道：“朕要見梅兒。”

“陛下如堅持要見梅妃，只怕不吉利，梅兒是禍水。”

“梅兒，是不是禍水，朕心里最清楚，是朕自私，是他們自私，要一個小女子去承擔一切，如今難道你還不滿足朕的一點念想嗎？”

戚琦點了點頭，看著皇帝這個樣也拖不了多久了，他也不忍心看到他這么痛苦。

王公公拉著他進了偏殿，這間屋子里原本放著梅妃的衣服首飾，除了十幾年沒有開過的箱子，更有十幾箱新衣服，梳妝臺前的胭脂也是新的。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因為娘娘您一直好好地活著啊，隨時要梳妝打扮的。”

梅兒無語而對，任由王公公替自己打扮，這盛裝是很麻煩的事，所以王公公讓他先換了衣服，然后叫宮人進來幫忙。高高的發髻梳了起來，滿頭的盛裝首飾。

“為什么要這樣打扮？”梅兒說道。

“皇上命人給您和他畫像呢，雖然不是皇后的裝飾，以后掛在廟堂上也不失威嚴。”王公公說道。

畫像？人臨時前才會做的事。梅兒生氣了，一下子從偏殿跑了出來，直接把畫像師趕跑了。

高懷德一把拉住了她：“朕的事自己知道，你不能那么做，何況你還欠一張像呢。”

梅兒哭了：“你這個沒良心的。”說著跪倒在床榻邊。

高懷德輕輕拉過了她的手：“你知道，朕的身子骨一向不好，但愿這次沒事，如有事也可以早做準備，何況畫了像并不意味死亡，二十年前朕還叫人畫過像呢。”

梅兒盯著他，止住了淚水，輕輕扶起了他，畫像師進來奉詔。

門外傳來了聲音：“太子殿下駕到。”

梅兒慌忙站了起來，卻發現這里無處藏身，門打開了，兒子高天進來了，于是梅兒就跪坐在了床榻邊上。

這可是白天，高天分明看到了母親跪坐在父皇的床邊，于是伸手來拉梅兒。梅兒一下子躲開了。

“太子爺是否看到梅妃娘娘了？”王公公說道。

“是啊，我看見我娘了，她就在這里。”高天說道。

“這就對了，皇上求你娘讓你見一面，但是太子爺不可以去碰她，否則她會魂魄盡散。”王公公說道。

“娘，你好嗎？”高天說道。

梅兒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高懷德卻拉過梅兒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王公公連忙解釋道：“皇上陽氣弱，所以無礙，您正當氣盛，碰不得的。”

“你出去，別嚇著你母親。”高懷德叫道，他想自己和梅兒單獨在一起：“你們都下去。”

太子從水榭宮出來，手上卻多了一塊粉紅的手帕，這是母親剛才跪坐的地方撿的，竟然沾滿了淚水，還有絲余溫。母親一定還在人間。

一月后皇帝駕崩了，吳皇后也在皇帝駕崩一月后歸西，

“吳皇后是個苦命人，要是沒有梅兒，她不會孤寂一生。”戚琦說道。

“那也不一定，這深宮就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得不到的才是男人的念想。”秋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