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誤會算是解開了。
擦完汗,兩人又對視著,魚吟星多少覺得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我當初做了什么?你說來聽聽。”
魚吟星實在想不起來,他當時到底做了什么能讓韓井這貨對他死心塌地,簡直都成癡漢了。
他覺得不公平,這對韓井不公平。
韓井捏著紙巾,一副小媳婦的表情,臉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想著:“嗯,當時我被人圍毆,你救了我,還不止一次。”
韓井初中不叫韓井,他叫陳少井,他是由媽媽帶大的。
記憶中,他媽媽是個很溫柔,很漂亮的女人,每天起早貪黑,就為了供他上學。
韓井覺得他媽媽很傻,他媽媽年輕漂亮,一直都不缺追求者。
可他媽媽是個蠢女人,為了她那可笑的初戀,為了他的親生父親,為了他的未來,這女人寧愿過勞死。
也不愿嫁人。
小學到初中,沒人喜歡和他玩。
韓井初初很傷心,但漸漸的,他不在乎了,玩伴算什么?他需要錢。
只要有錢,他媽媽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陪他吃飯看書了。
所以,從小學開始,韓井就知道錢的重要性,他回去撿瓶子去賣、會幫人寫作業換錢、打雜。
總之,各種工作他都做過。
遇到魚吟星,實在是意外。
魚吟星初中是學生會主席,穿上白色的校服,就是鐵面無私的主席。
身為主席,魚吟星非常盡職,早出晚歸的,最晚回家的時候,遇到了韓井。
韓井剛幫人寫完二十份作業,肚子餓得咕咕響,手腳也無力。
每個學校都有那么一批不愛學習、愛收保護費的中二少年,這不,韓井剛走出校門,在巷子里頭就遇見了。
那幫小混混似乎一直在等他,看到他人,還打了個哈欠,“可算是等到了,陳老板最近賺了不少吧?”
因為是期中,他們所在的中學每年都得抽查作業,是以,要補作業的人多,大家都找他。
韓井揣著口袋里的鈔票,不經意地打量巷子里的情況。
巷子一片黑暗,五到六個男生剃著飛機頭坐在一輛摩托上,嘴里還叼著一根煙,一臉無懼地看著他。
韓井吞了吞口水,他不到一米五的身高,身板又小,實在不能硬碰硬。
但要他把這錢乖乖給人,他又做不到。
在韓井糾結的時候,小混混已經不耐煩了。
三人站起了身,準備過來拿錢。
韓井無法,一直退后。
巷子里的風聲嗚嗚嗚的吹著,不遠處偶然傳來的狗吠聲和車聲。
已經十點多,冬夜里的巷子風最大,呼呼地往人臉上吹,刮得人無力。
高大的小混混朝他走過來,韓井立馬想往出口跑。
剛踏出一步,就被人堵住了。
韓井前前后后都被堵住,其中的小混混拽過他的書包,粗魯地拉開拉鏈,往地面上倒。
書本和作業本孤零零地躺在地面上,韓井低著頭,緊緊地拽住自己的肥大校服。
小混混沒找到錢,轉頭扯住了韓井的校服,“陳老板,錢放哪了?”
韓井搖頭,不肯說。
小混混也沒了耐心,甩手打了他一巴掌,把韓井的眼淚都打出來了。
疼,是真的疼,特別是冬天,他臉都干裂出血,又挨了這巴掌,臉像被移位了一般。
韓井拼足了力量要跑,邊跑邊喊:“救命啊,救命啊……”
呼救聲沒用,被冷冽的冬風吹散了,韓井吸著鼻子,臉熱辣辣地疼。
可他的還是不放手,整個手掌放在口袋里面抓住那一小捆的錢。
小混混徹底失去了耐心,扯著他的校服,硬是要把他身上的校服脫下來。
韓井無力極了,他還在呼救,明明都沒有力氣了,他卻越喊越大聲。
校服被拖下,里面破舊的紅色毛衣顯露出來,小混混們摸了一把他的毛衣,猥瑣地笑著:“你這是偷穿你媽的衣服?真是個變態。”
韓井忍著怒氣,依舊大聲地喊著,那些錢,他真的不想失去。
直到淚眼朦朧,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后面還跟著兩個保安。
“你們在干什么?”男生變聲期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韓井卻覺得異常溫暖,就像冬日里的一杯熱奶茶。
小混混一聽,立馬就要跑,還不忘正事,要拿校服,但韓井不放手,兩人拉扯著校服。
“嘶啦”一聲,破舊的校服被撕開了。
保安和那個男生已經到了眼前。
小混混跑了,韓井得救,穿著白色校服的男生把他拉起來,還幫他數錢的數目。
男生蹲著身子,把紙巾遞給他擦干凈臉上的污穢。
兩人的距離很近,韓井能聞到對方身上洗衣粉的味道。
他看著臟兮兮的自己,還有身上的紅色毛衣,有些羞恥,忙把那件被撕開的校服蓋在身上。
但男生按住了他的手。
冬日里,韓井的手腳都是冰涼涼的,甫一被溫暖的手掌觸碰,韓井瞬間被定住了。
他貪圖那一瞬的溫暖。
下一秒,一件帶著洗衣粉味道的校服就緊緊地抱住了他,韓井呆呆地抬頭,看著那個男生。
“你穿我的,趕快回家去,正好我長高了,這衣服穿不上,送給你好不好?”
“啊?”韓井低頭看著那件嶄新的校服,披在他身上像是裙子一樣,韓井腦袋一片空白,“送給我?”
“對。”末了那男生有些懊惱地打量了他一番:“大了一點,你回去改改吧。”
之后,男生拉著他向兩個保安道謝。
韓井的家離學校有點遠,走路需要一個小時,男生沒送他回家,只是把他送到公交車站。
兩人各自上了公交車。
第二天,韓井難得遲到,遇到學生會記名。
昨晚救他的男生是學生會會長,他叫魚吟星。
這是魚吟星第一次幫他。
第二次是魚吟星給他一個團徽。
他們中學嚴格,不戴團徽不能進校,韓井那天團徽掉了,預備鈴已經響了,要回家也來不及。
自從知道救他的人是魚吟星之后,韓井每天都踏點進校門。
因為魚吟星是學生會主席,他要抓遲到的學生記名。
可這天他忘記帶團徽,正站在校門口,魚吟星就出現了。
藍白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很好看,他背挺得直直的,像冬日里迎著風的小白楊。
韓井低著頭,看著自己無論擦多干凈都帶著黑點的小白鞋,他覺得難堪。
那人和旁邊的人低語了幾句,才朝他走過來。
魚吟星沒和他說話,這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團徽給他:“戴上去上課。”
韓井接過來,心里失落,人家根本就沒認出他,難為他還準備了一堆和人家打招呼的草稿。
到頭來,人家壓根就不認識他。
但能得到魚吟星的團徽,他還是高興的。
韓井覺得自己很變態,他已經不滿足于在學校見到魚吟星了。
他很貪心,他想要時時刻刻見到魚吟星。
他開始尾隨魚吟星回家。
魚吟星很疼他的弟弟,他會抱著他弟弟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會揉他弟弟的頭,會喂他弟弟吃飯……
韓井不得不承認,他妒忌死了,他甚至睡夢夢到魚吟星抱他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還親他……
尾隨的日子還在繼續,直到他媽媽死了,他那親生父親才出現。
初三,他媽媽走的第三天,他親生父親才姍姍來遲。
很狗血,兩人明明都相互愛著對方,還都是單身,卻錯過了。
韓井改了姓,把那個女人的姓和名都去掉,他只留一個井。
他父親有錢,缺席了十幾年,對他內疚得很,恨不得給他摘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