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天，三清宮中。
    那位云夢長老正在舍身維持著法陣的運行。
    可就在這時，霧氣突然翻涌加劇，地面的法陣騰的釋放出了耀眼光華。
    “不好！”旁邊的李宰道變了眼神。
    “沒事。”云夢長老咬緊牙關，犧牲的速度更快，肉眼可見，那頭烏黑的發(fā)絲正在快速化作蒼白的顏色。
    嘩啦~
    另一個世界，天地昏沉，大風呼嘯，河水就像是在怒吼，大浪猛烈地拍打在這艘船上。
    那個高大魁梧的老人忽然皺了下眉頭，覺察到了夢境的變化。Ｍ.ＸζéwéＮ.℃ōΜ
    于是，他看著寧明的眼神流露出了很明顯的失望之色。
    喀嚓...
    上空雷鳴電閃，但卻是可怖的黑色閃電。像是一把把漆黑神劍，要撕開這個世界。
    某種古怪的氣息從那些裂口中流露了進來，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仿佛厲鬼在吐息，讓人毛骨發(fā)寒。
    前方，一個黑影緩慢地站立了起來，全身濕漉漉的，發(fā)絲還在往下滴著水珠。
    嘭！！！
    可就在這時，看不見變化。
    老人突然出現(xiàn)在寧明的面前，那只蒼老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宛如炮彈般重重打在了后面的墻上。
    “開！”
    老人一聲炸喝。
    霎然間，以他為中心，一股強大的波動擴張而出，仿佛撐開了一片神圣領域。
    一滴滴水珠以驚人的方式被懸停在了虛空中，仿佛靜止的畫面，這里的時空就像是被凍結住了！
    “你還不懂是嗎？還要掙扎！”這個老人終于露出了兇猛的一面，如同在戲曲表演里的神。
    那張蒼老的面龐，在昏暗的雨夜里顯得有些神秘，又帶著一種怒的威嚴感，讓人看了會本能的顫栗。
    啪！
    正在這時，寧明先前脫臼的右手突然好了，居然一把抓住了對方的大手。
    濕漉漉的發(fā)絲下，那雙黑眸燃燒著可怕至極的漆黑光焰。
    再一看，他體內有能量在洶涌，非常恐怖，像是一頭怪物在孵化，即將破殼而出。
    “寧明，你入夢了，這是有人在對付你！”忌神的聲音終于在此刻響起。
    “我知道。”寧明回道。
    “這個老東西又是誰？”忌神又震驚，即便是祂都被那個雨夜中如同神靈的老人給嚇到了，然后快速道，“不要擔心，這個夢境馬上就能被破掉了！”
    天地的確要維持不了了，像是快速潰爛的橘子，遠處的景物正在變得模糊不清。
    寧明體內的力量逐漸變得充沛，但抬起的右手卻還是動搖不了對方那個蒼老的手臂。
    他被死死地抵在船的邊緣處。
    下方就是翻涌的浪水，像是巨蟒在吐舌。
    “這片要讓船毀人亡的暴風雨，正是你所帶來的！你心有不甘，你要發(fā)瘋似的毀了這艘船，可是，然后呢？所有一切都掉入河里是嗎？”
    老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天雷，震得世界隆隆作響。
    寧明想要回應，但喉嚨卻被對方死死地掐住，聲音被強行塞住，根本開不了口。
    至此，他眼里徹底噴薄出實質性的怒火。
    老人的瞳孔則更加攝人，像是要飛出兩把天刀，繼續(xù)鏗鏘有力地說道，
    “這艘船上的漏洞，你也嘗試過，根本就給不出解決辦法！到頭來還是得用你自己的身體去堵上！”
    轟~
    就在這時，巨大的轟隆聲響起，像是天神在拿巨錘砸鐵，世界就像是要崩開了。
    這艘船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響，老人眼神微變，眉頭緊皺了起來。
    寧明抓住時機，滿頭黑發(fā)飄舞，一聲大吼，突然轟得一聲，終于撐開了黑暗洞天。
    嘭！！！
    老人反應極快，剎那抓著寧明就朝遠處甩去。
    但，寧明現(xiàn)在就不像是之前的那副孱弱形象了。他在空中就迅速調整好了平衡，然后雙腳左右弓開，左手撐地，像是一只矯健的豹子般。
    天地昏沉，狂風像是號角般呼嘯，一滴滴豆大的雨水打在甲板上。
    這艘不大的船在遄急的河水上不斷地起伏。
    寧明在船尾，老人站在船頭。
    二者就這樣對峙著。
    “咚”
    突然，老人冷哼一聲，一腳猛踏在甲板上，居然像是鎮(zhèn)壓住了整條河，硬是讓這艘船不再搖晃。
    “折磨了我們四萬多年，毫無悔意，渾似我等生來就該這樣受罪，四年前甚至直接派人實施屠殺、滅絕之事...一口一個諸天萬界，這艘船上，可有我們的位置？”
    寧明此刻終于能說話了，心都在滴血。
    “要老夫多言嗎？當初，我天機宮是如何對你的，而你又是怎么狠狠咬了我們一口？你的恩師，趙良現(xiàn)在都快被你給害死了，你心中可有悔過？”
    老人寒聲道，“并且，屠殺之舉，也完全是你咎由自取，是你自己采取了最極端、最暴力的手段！愚蠢！！！”
    寧明聞言只覺得胸口中的野獸真的要撕開鉆出來了，“若非天機宮全體上下沒一個想過解救我等，反而是一次次強行鎮(zhèn)壓我等求生的出口，扼殺我們渴望了數(shù)萬年的希望...”
    話音未落。
    老人瞇起眼睛，問道，“寧夜，或者說寧明，你一口一個家鄉(xiāng)，可你真的是在意那些生靈嗎？”
    “你捫心自問，你家鄉(xiāng)中的那些從小就浸泡在黑暗物質中的生靈，他們如何能進入諸天？還是說你其實就是禁忌道的載體，自以為訴諸正義，終極目的不過就是想把黑暗物質傾瀉進諸天！”
    唰——
    突然，寧明暴起，全力轟殺向對方。
    他憤怒到大吼，“那我就回答你，我們和你們沒有區(qū)別！我們?yōu)榱饲笊冻鲞^多少努力！”
    “仙術，星海潮生法”
    他的軀體突然熾盛了起來，交織出恐怖光束，最終匯聚形成一片浩瀚的宇宙海。
    老人微微變色，“這是...？”
    轟！！！
    二者在這艘船上發(fā)生碰撞，可惜的是，老人的身軀巍然不動，那片凝聚了姜離和寧明眾多心血的宇宙海則被打得四分五裂。
    在一片絢爛中，寧明也倒飛了出去。
    “這個老東西嘰嘰歪歪，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們的樣子。總有一天，我們得讓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恨所做的一切！”忌神在腦子里叫囂。
    寧明擦拭嘴角的血漬，重新站了起來。
    “方才那招是什么道術？”老人問道。
    “那是我們的仙術！！”大雨中，寧明咬著牙說道，“你天機宮傾瀉進我家園的黑暗物質，我家鄉(xiāng)的諸神站了出來，將其吸收，以神道墮落作為代價。我等又花費了數(shù)萬年，在黑暗中尋覓到了另一條道路！”
    聞言，老人臉上出現(xiàn)了一些異色。
    “我在天外天的時候，與一個名為蘇沐沐的少女交談過。讓我徹底絕望的是，她根本就不想了解我們的故事。她蒙上眼睛，她認為現(xiàn)在的這一切就是合理的，因為你們并沒有遭受過那些災厄的夜晚，根本就沒人想如何改變，就這樣生活似乎就是你天機宮唯一的答案...”寧明開口。
    “太理想化了。”
    老人搖頭道，“若是可以和解，四萬多年以來，我天機宮歷代的人杰，哪個不比你優(yōu)秀？可即便就算是道主，也解決不了黑暗物質。你幻想的未來，根本就不可能實現(xiàn)。”
    “所以就要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我們這些在黑暗中掙扎求生的生靈，徹底被潮水淹死？”寧明的心又生疼了起來，因為再一次看見了那種冰冷到絕對的姿態(tài)。
    滿口大義，又是理想化，又是現(xiàn)實...
    如果角色對換，如果是他自己世界從輝煌逐漸黯淡，諸神一個個因為黑暗物質而自封，墮落成邪神，然后再看著別人的世界一天天變好，這個老東西說不定早就發(fā)癲了！
    “現(xiàn)在，老夫不是給了你一個機會嗎？”
    正在這時，老人伸出寬厚的大手。
    他深深地看著寧明，眸光滄桑而又認真，“來天外天吧。老夫會想盡一切辦法，或許就能用你解決掉萬古以來的黑暗禁忌，在臨死前解開這個無解的難題。”
    “現(xiàn)在知道想辦法了？這種姿態(tài)未免也太掉價了點吧。”
    大雨淋濕了發(fā)絲與全身，寧明忽然癡癲地笑了起來，“并且，我不是都已經(jīng)被你天機宮給殺死了那么多次了嗎？”
    對此，老人皺眉，
    然后罕見地嘆息一聲，“果然，說那么多還是無用。”
    “你還是沒有意識到......”
    “老夫此行本以為或許有機會，可以從另一個方面來解決的。但，你終究是受禁忌道的影響太深了。”
    說話間，
    老人邁動步伐，一股威蓋寰宇的大勢擴散而出，那高大的軀體就像是一塊撐開了天上和地下的神碑，
    “滿腦子只想著在諸天大搞破壞，根本沒想過你靠什么比我天機宮更好，就這樣還想取代我等？格局太小，終究是和混元、太白他們一樣的一丘之貉...不，你還不如那兩位。”
    這片天地突然死寂，原本的狂風、大雨、巨浪通通像是消失不再了。
    就只剩下了那個老人，他一步步，像是令諸天萬域都搖動了起來，真身穿越亙古歲月而來。
    面對如此一尊有著無與倫比的龐大氣象的老人，寧明大道之力騰的沖起，他神色堅毅，眸光璀璨，無一絲懼意。
    如果說，天機宮最開始的時候不是那樣的姿態(tài)；如果說，自己當初沒有那樣...
    罷了，往事不可追。
    現(xiàn)在想就這樣把自己騙去天外天？將希望交給都干出了屠殺自己同胞的天機宮？
    如今已經(jīng)是戰(zhàn)爭時期，雙方只有拼命了。
    “轟”
    寧明不退反進，大步踏前，眼中的大道之力像是火焰般在跳動。
    轟隆一聲，這片夢境世界劇震，突然發(fā)生大潰滅！
    ......
    ......
    天外天，三清宮中。
    隨著一聲嘆息，一個有些疲憊的老人從虛無中走了出來。
    此時，法陣已經(jīng)支零破碎。
    那位云夢長老也倒在地面，已經(jīng)沒了氣息，天靈蓋中的元神徹底黯淡。
    “師父...”李宰道在后方眼神微動，欲言又止。
    “失敗了。”老人將云夢長老的尸體扶正，聲音卻聽不出任何喜怒，“不過，本來也就只是一次入夢，只是想看看那個寧夜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而已。”
    “現(xiàn)在算是見到了。”
    “也罷，準備開始奪回幽冥天下的大戰(zhà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