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虛宮，鏡湖。
    這里是一片如鏡面般的世界，澄澈明凈，倒映著天空的景色。
    寧明與蘇沐沐并肩而行。
    遠處，有不少的玉虛宮弟子都在觀望，私底下議論個不停。
    寧明如今絕對是諸天的風云人物。
    本來修煉逆天級大道的就那么幾個人，尤其是他的生涯稱得上大起大落。
    不過也有一些老輩人物，眼神不是那么好看。
    畢竟，寧明的意圖有點明顯，騙得了人家小姑娘，可騙不過那些老人。
    “黑暗宇宙？”
    突然，寧明驚訝一聲。
    “呃...”蘇沐沐穿著粉色衣裙，身材嬌小可愛，她想了想，答道，“就是類似無色界那樣的小世界，一些解決不了的、不好的東西，我們就會倒進那里面?！?br/>     “那里面有生靈嗎？”
    寧明問道。
    這個問題比較關鍵。
    蘇沐沐輕咬了下嘴唇，遲疑道，“有，不過，都是怪物?！?br/>     “怪物？”
    這兩個字像是兩根刺，扎入了寧明的心房。
    “對啊?！碧K沐沐則天真爛漫地說道，“我聽家里的老人說，那幾座宇宙里面的不詳之物都有了好幾萬年的歷史，你想，就算是正常的活人，長期以往也會不正常吧?！?br/>     “...嗯?！?br/>     “我玉虛宮負責的就是管轄那幾座黑暗宇宙。那里面的怪物可恐怖了，絕對不能讓它們進入諸天?！?br/>     “...確實。”
    一時間，寧明胸口悶悶地，有種無法釋懷的郁結。
    身邊的這個少女，很單純，應該是很有同情心的，在社會的教導下，是知善惡好壞的。
    忽然，寧明停了下來。
    “怎么了？”
    蘇沐沐奇怪，感覺到了對方的一些變化。
    寧明問道，“蘇姑娘，你有沒有想過，那幾座黑暗宇宙就和無色界一樣，那里面的生靈曾經也是正常的，我覺得...”
    “那我們又能怎么辦呢？”蘇沐沐以一副正常的語氣，說出了讓人揪心的話。
    寧明沉默。
    半響后，他一聲嘆息，“是啊，我們又能怎么辦呢？”
    “壞事都是天庭干得！”蘇沐沐說道，“那幾座宇宙早就淪為了怪物的樂園，我們...我們又沒有什么錯?！?br/>     聲音越說越小...
    寧明也沒有再問。
    就算要讓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目前也給不出答案。
    只有等自己成長起來，以后看有沒有機會...成為十三重境的禁忌道主！
    “我們不談這個了吧？”蘇沐沐看了眼寧明。
    “行?！?br/>     寧明壓下了愁緒，臉上露出笑容。
    “對了，你的道果是怎么修復的？”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
    寧明想要問關于黑暗禁忌的事，但這涉及到了諸天的暗面，只有循循漸進。
    蘇沐沐明顯對自己的經歷更好奇，一路上很活潑，雀躍地詢問各種瑣事。
    “我把楊冠的弟弟妹妹給綁了，然后找楊家要了點神火?！眡しēωēй.coΜ
    忽然，寧明沒有隱瞞，直接點了出來。
    “?。俊?br/>     少女立馬一呆，圓圓的小臉，看上去很呆萌。
    “你...你...怎么能這樣？”
    蘇沐沐匪夷所思地看著寧明。
    寧明一副不以為意的口吻，“是楊冠找他背后的龍長老，這才把我給逐出天機宮的，我和他本來就有仇?！?br/>     “那也不能這樣啊。禍不及家人，楊冠的弟弟和妹妹，他們有沒有出事？”
    “我沒有害他們，就只是讓楊家掏點血出來而已。再說了，禍不及家人？慕容瑩現在不是還被關在乾坤宮里的嗎？”
    “慕容瑩她是...”
    蘇沐沐說不下去了。
    “這個世界很殘酷啊?！?br/>     寧明發出一聲感慨，眺望向遠方。
    鏡湖的景色，美得讓人流連忘返。
    湖水淺淺的，清澈得沒有任何雜質，盡頭處與天空連成了一體，天地仿佛倒懸了過來，自己腳下是各種形狀的白云。
    蘇沐沐抿了抿唇，道，“我的小姨說過，世界并不殘酷。而是我們心中向往美好，所以在面對一些并不美好的東西，才會覺得那很殘酷?！?br/>     “所以，人和天地是對立的嗎？”寧明看向少女。
    “怎么可能！”
    蘇沐沐立馬嚴肅了起來，“華陽仙尊他們就是因為自我膨脹，蔑視權力秩序，無視天地大道，這才導致了一切。凡事是不能講對立的?！?br/>     寧明額頭上浮現出了一些黑線。
    這些大道理，這小女生是一口一個的講，只能說天機宮培養的好。
    可真正要解決實際問題的時候，
    天機宮不還是將妖族分化到不重要的崗位；將黑暗禁忌傾瀉進那幾座黑暗宇宙；一早就派人暗中監視華陽仙尊等等。
    站在她的立場上看這一切，當然是合乎情理的；而站在其他人的立場上，則又不一樣了。
    華陽仙尊要是真的成功了，后面的發展，用膝蓋都想得出來。
    “寧夜你真的和那些天庭余孽走到了一塊嗎？”
    忽然，蘇沐沐極小聲地問道。
    寧明疑惑，“你怎么會這樣覺得？”
    “我感覺你說的話...有些怪怪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蘇沐沐說道。
    頓時，寧明一驚。
    少女比較單純，也是一種通透，直覺還是比較厲害的。
    “我是見了華陽仙尊渡劫的場面，一時間有些感慨而已。”寧明解釋。
    “一個自我無限膨脹的家伙罷了。”蘇沐沐對華陽仙尊沒什么好感，道，“他做的事，其他幾位宮主其實同樣可以辦到，我們不能受了影響。”
    寧明沒再說什么。
    自己的路已經注定了，接下來要借楊家的事，遁出天機宮，徹底走到所有人的對立面。
    二人又聊了一會兒。
    兜兜轉轉，最后，寧明將話題又帶回到了黑暗禁忌上面。
    “二號黑暗宇宙。”蘇沐沐并沒有隱瞞，“無色界被首席大人搬進了二號宇宙里。”
    “二號？”
    寧明倒是知曉，自己的家鄉是三號宇宙。因為自己剛到諸天的時候，當時出過一些動靜。
    “這個有什么說法嗎？”寧明問道。
    “有一點吧。”蘇沐沐想了想，主要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身邊這個男子會是三號宇宙里的“禁忌生物”。
    “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一般來說，那些黑暗禁忌，是根據順序，依次傾斜進那幾座黑暗宇宙當中的?！?br/>     “根據順序？”
    寧明內心一動。
    也就是說，下次如果說諸天再次誕生出黑暗禁忌，就是自己的家鄉了？
    “一共有幾座黑暗宇宙呢？”
    “五座。”
    “目前最嚴重的是哪一座？”
    “應該是三號宇宙吧，三年前出過大事，梵天道宮的弟子都死光了...”
    “......”
    寧明與蘇沐沐聊了好長一會兒，雙方增進了交流。
    期間，寧明震驚地得知，蘇沐沐的小姨居然就是玉虛宮的當代宮主！
    “咳！”
    在得知這個消息后，寧明立馬干咳了起來，掩飾情緒波動。
    “怎么？”
    蘇沐沐歪了下腦袋。
    自己的身份，大家不應該早就清楚的嗎？
    “沒，沒什么?！?br/>     寧明擺手，覺得自己該準備走人了。
    如果說自己是老鼠，那么，對方就是貓，對方的那個小姨更是老虎！
    “小姨還和我提到過你幾次的呢?！碧K沐沐又道。
    寧明有些蚌埠住了，“不知...首席大人提到小子是為什么？”
    蘇沐沐想了想，道，“她說你運氣不錯，居然能在無色界中活下來?！?br/>     “......”
    寧明沉默，表情更加不自然。
    這叫運氣不錯嗎？
    這分明就是在暗指自己不對勁?。?br/>     “她還說，有機會的話想請你來玉虛宮一趟。”蘇沐沐忽然看向寧明，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寧明一愣。
    因為，自己現在就是在玉虛宮外的鏡湖。
    “等下次吧。有時間再來，我洞府被楊龍給毀了，我得回去一趟?！睂幟魍窬?，“另外，我現在的身份也比較敏感?！?br/>     “哦?！?br/>     蘇沐沐并沒有強求，就只是隨口提了一句。
    接著，
    蘇沐沐又蹙眉道，“你后面要去楊家祖地？”
    “嗯?！?br/>     “小心點，你在天外天不會有生命危險，可要是到了下界，那就不一定了?！?br/>     “這個我明白?！?br/>     寧明心道說，自己在天外天待久了才會有生命危險。
    腦子里的魂種一直沒消息，
    但是，萬一南華仙尊被抓到了，到時候恐怕又得讓自己給他打配合。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兒有不濕鞋的道理？
    “啊，季嬋喊我。”
    突然，蘇沐沐驚訝地開口道。
    “季嬋？”
    寧明眉頭一皺。
    “寧夜你還有什么事嗎？沒有的話，我就過去了?！碧K沐沐道。
    “沒，那蘇姑娘你就先去忙吧，下次再見?！?br/>     寧明已經問出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揮手與對方道別。
    少女化作一抹神虹，飛向遠方的天際線。
    寧明則站在原地，腳上還有一條神鏈，不能夠飛起來，只能沉重地在地面上行走。
    看著蘇沐沐離去的方向，
    寧明的眸光很快就深沉了下來。
    “一共五座黑暗宇宙，下一次就該到我的家鄉了嗎？”寧明在整理剛才蘇沐沐透露出來的信息。
    除此之外，玉虛宮也盯上了自己。
    那位神秘的首席大人居然想要親自見一面自己，處境相當危險！
    目前就只是因為還沒有實質性的證據而已...
    “必須得趕緊跑路了?！?br/>     寧明愈發堅定了念頭。
    “小子，我們后面的路，難了啊?！?br/>     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忌神的聲音。
    寧明深吸了口氣，拖著沉重的神鏈，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緩慢而堅定地行走，
    “難不倒我寧明的?！?br/>     ......
    回到乾坤宮的仙山上。
    要是一般情況，頂多三十息不到的時間，可如今的自己卻硬是走了差不多半天。
    腳踝處的皮膚都被磨破了，滲透點點血跡，那根神鏈嚴重影響到了自己的活動。
    剛上山，很快就好幾個師兄姐出現，紛紛想要幫自己。
    乾坤宮的氛圍很好，主要是因為日常傷亡有點大，人數本來就不算太多。
    “多謝師兄們的好意，不必了，我還有些力氣?！?br/>     寧明感謝。
    “你的洞府，我們已經修好了，另外，重新登記的手續也在進行當中?！币晃粠熜终f道。
    “嗯?！睂幟鼽c頭，然后平靜地問道，“楊冠的洞府在何處？”
    “別別別！”
    在場的幾人立馬被嚇了一跳，趕緊勸解，“差不多了，師弟，咱們就大度一點，好不好？”
    “楊家現在風頭這么強盛，咱也不是乾坤宮的副宮主，也沒必要去擋住那個風口不是？”
    大家勸的比較隱晦。
    楊旭也在其中，復雜地說道，“寧夜，我們還是先養好身體，照顧好自己吧，你目前的處境也有些...”
    “好吧?！?br/>     見狀，寧明才打消了去云霄宮大鬧一場的念頭。
    還是那句話，虱子多了不用愁。
    自己都已經行走在了天庭和天機宮之間的生死一線上，還怕你區區一個楊家？
    反正自己也已經在準備要跑路了，
    跑路前，給你楊冠的洞府毀了，這都只算是順手而為的小事。
    寧明陪同一眾師兄姐回到了洞府。
    當晚，大家準備了豐富的晚餐，還有一些師兄姐興致上來了，表演才藝，場面很熱鬧。
    “回來了就好?！?br/>     “咱們乾坤宮這一代就你們三個人，可不能再少一個了。”
    “至于嫌疑什么的，
    放心吧，我是覺得寧師弟你絕不會有任何問題。主要還是當時太巧了，高層擔心也正常，咱們互相體諒一下。”
    洞府中，大家在暢談，話題全都落在寧明身上。
    有激動，有喜悅，有敬佩，也有勸導...
    寧明全程坐在那里，不停地喝酒，以這樣的行為來減少說話。
    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看得出，乾坤宮的大家是真的挺照顧自己，就和對弟弟一樣。
    這一屆就三個新人加入乾坤宮，那些師兄姐們又怎么可能會不多照顧？
    就連那個傲得不行的麒麟圣子，麒杰現在都已經和楊旭他們打成了一片，這會兒喝了點小酒，正在和一位師兄扳手腕。
    看著這一幕，寧明嘴角噙著笑意，其實卻有種難以形容的疏離感。
    嗚嗚~
    忽然間，琴聲響起。
    眾人驚訝。
    寧明扭頭看去，發現是君無道在彈奏古琴。
    君無道穿著墨染的長衣，布料如薄紗，如水墨畫般，里面是件白色的內襯，頭發束的不是很完整，額前有幾根發絲在飄散，整體有些不理邊幅的感覺。
    不過，其琴藝卻是臻至大成，音符剛一出現，就令全場安靜了下來。
    包括性子活潑的麒杰，這會兒也安安靜靜地坐在原地，
    他又小聲和旁人說道，“其實我也會彈琴。待會兒我也給大家表演一下，我們蠻荒天下的野獸派?！?br/>     “別別。”
    師兄趕緊道，“麒杰師弟，咱們算了，等下次再說。”
    美妙的音符從琴弦上緩緩流淌，時而高亢激昂，時而委婉低沉，像是漲潮時的海水拍打岸邊，又像是清風吹過一處荒涼的孤墳冢。
    眾人全都聽得如癡如醉。
    君無道的琴藝是真的不錯，上次甚至都讓季嬋露出過驚容。
    寧明的思緒也和琴音融為了一體，莫名被勾起了一些思緒。
    琴音，尤其是大起大落的節奏，可以暗喻很多東西，包括一個人，一個事物的發展。
    琴音高昂時，寧明感覺自己就像是回到了合道的那一夜；琴音一變，又像是來到了道果被毀時的低落。
    最終，琴音結束，是以哀怨的曲調。
    眾人一時半會兒都還沉浸在其中，久久沒能清醒過來。尤其是最終的哀愁，讓許多人都升起了相同的悲傷。
    寧明睜開雙眼，倒是習慣了那種化不開的殤。
    其他幾位師兄姐則皺眉，“今晚這種時候怎么彈這種曲目？寧夜師弟一路走來，大起大落，但如今不也是欣欣向榮的嗎？”
    “寧夜？”
    君無道則詫異地看了眼寧明。
    寧明也意外，合著不只是自己，其他人也覺得這首琴曲是因自己而彈的？
    “不是寧夜師兄，只是一時興起而已?！?br/>     君無道搖頭，然后忽的轉移話題，“之前不是有一位許師兄死在了下界嗎？”
    聞言，眾人才明白過來。
    “有師兄死了嗎？”
    寧明好奇道。
    “嗯，目前的局勢比較緊張。上次無色界一事，導致天庭一方的那些仙尊敗露了信息，我們乾坤宮自然要負責追查，一旦稍有不慎，便會隕落掉?！睏钚駧熜謬烂C地交代道。
    寧明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是壯烈的犧牲，沒什么好悲傷的。我們不可能讓那些天庭余孽崛起，只有擋住了他們，諸天的黎民百姓才能安穩地過日子?！?br/>     很快，現場的眾人就舉起酒杯，一同豪飲。
    寧明自然也在其中。
    一夜的熱鬧。
    麒杰喝醉后還跑過來，抬起寧明的腳鏈，然后夸張地叫道，“我去！原來這么重的？”
    差點就被砸中了他自己的腳。
    眾人大笑。
    麒麟喝醉后有發酒瘋的架勢，后面又要鬧著彈琴，硬說他也會，并且彈得要比君無道更好。
    大家被嚇得趕緊勸阻，甚至都拉住了麒杰的四肢，對方都差點要變成本體了，一頭火紅色的大麒麟。
    “恭喜回來了。”君無道倒是沒喝醉，對寧明說道。
    寧明平靜地點點頭，“嗯，我回來了?！?br/>     ......
    ......
    五天后。
    三清宮下來了消息：寧明可以離開天外天，前去觀看楊家少祖的仙尊之戰。
    但是，也有條件。
    第一，腳銬不會解開；第二，乾坤宮還要派出一位大道十二重天，證道境修士全程陪同。
    “呼~”
    仙山上，寧明站在云端，眺望著天外天的景色，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知道，魔王的路即將開啟。前路是一片的血色，無盡的挑戰，無窮的尸骨...
    “走吧?！?br/>     一道平和的聲音忽然響起。
    是趙良。
    他主動向三清宮申請，此次將全程照管寧明，保證不會出現任何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