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與獵物的身份似乎調轉了。</br> 伯克級驅逐艦硬生生在海面劃出了一個U形大圈,另一艘護衛艦速度更快,不到幾分鐘時間就和驅逐艦拉開了老遠。</br> 為了防止被無線電偵測雷達發現自己蹤跡,他們甚至執行最高等級的無線電靜默程序。</br> 艦隊指揮官拉西特顧不得逃跑時船體劇烈顛簸,他迅速從作設備維護登記冊上撕下一張空白紙,然后用鉛筆在上寫些什么。</br> 他的心情,和此時在海上顛簸的指揮室一樣劇烈搖晃。</br> 航速與海上方位這些東西,他可以輕松心算出來。</br> 目標在正后方六十四海里外。</br> 現在他們以三十二節最大航速撤離,目標船只以一百三十節在追趕。</br> 不用去列方程式計算這一追一逃之間,目標船只可以多久追上他們。</br> 只需簡單計算一下,目標船只如果筆直前進,會在三十分內抵達他們現在位置就行。</br> 三十分鐘時間夠做些什么?</br> 三十分鐘,夠驅逐艦和護衛艦朝著兩個方向,跑出……</br> 跑出十六海里。</br> 拉西特火速在腦海里回憶了下,地球曲率對海平面視野影響的資料。</br> 受地球曲率影響,如果在天氣良好情況下,吃水深度接近八米,控制臺頂部天線高度,和海平面有二十米落差的伯克級導彈驅逐艦,可以在十二海里遠的距離,被觀察員看見甲板以上的控制塔臺輪廓。</br> 如果距離是二十海里,觀察員站在高處,可以用望遠鏡發現伯克級驅逐艦的頂部雷達天線。</br> 根據衛星圖片上的比例測算,目標船只頂層建筑高度在三十米左右。</br> 假設有觀察員站在目標船只頂層,用航海望遠鏡目視觀察……</br> 連小學生都知道兩者之間,直線距離最短。艦隊指揮官拉西特,也只能命令兩艘軍艦朝著不同方向跑直線,力求在最短時間內,跑出最遠距離。</br> 可一番計算后,拉西特發現無論往哪個方向跑。</br> 目標船只都能在半小時內追過來,并能通過目視觀察方式,輕松鎖定兩艘軍艦。</br> 一旁的參謀看見拉西特在紙上寫的那些數字,不假思索就明白了事情嚴重性,“長……官。”</br> “他們,不一定能能找到我們……不是嘛?”拉西特面色有些蒼白的自我安慰道:“從前面的交火情況來看,目標船只雖然裝載了可以屏蔽電磁波,和強功率電磁干擾設備。”</br> “但它卻沒有任何遠程火力配置,嚴格來說……它依然是一艘民用船只。”</br> “我們現在進入了無線電靜默狀態,目標船只在六十海里外,不可能準確鎖定我們方位。”</br> “他們有……有很大概率跑錯方向。”</br> 拉西特的安慰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目標船只距離這還有六十海里。在這個距離上,無論是艦載雷達,還是分辨率大到可以觀看月球環形山的光學觀察設備,都會在地球曲率影響下,被限定在極為有限的使用范圍內。</br> 既然目標船只現在無法獲得準確坐標,那就很有可能在追趕中出現方向偏離的情況。</br> 只要對方航向偏離十度,觀察員就無法從海面發現任何目標。</br> 想到這里,拉西特不由開始祈禱起來,祈禱對方一定要偏離航向。</br> “長官……”參謀有些欲言又止地碰了碰拉西特肩膀,等對方睜開眼睛,參謀又指了指外墻上的觀察窗。</br> 順著參謀所指方向,拉西特看見了黃昏下的火紅天空。</br> 拉西特有些不解。</br> 參謀小聲道:“長官,你還記得我們發射出去的那些導彈嘛?”</br> 這一刻,拉西特臉色巨變,他不顧身份地沖出指揮室來到旋梯上。</br> 站在這里,他可以看見整個天空。</br> 然后,他看見了驅逐艦身后天空,有一道似金似粉的巨大云柱。</br> 這些云柱橫貫了整個天空,越往天空盡頭,越變得明顯起來,甚至可以看清那道云柱,其實是由許多細小的,像海蛇一樣的細線組成。</br> 這是導彈發射后,發動機噴出的煙霧痕跡。</br> 那些煙霧里包含了大量液氣態廢物,和固體燃料燃燒后的細小顆。</br> 如果是在中午晴朗天氣下,這些煙霧會呈現純白色。可現在是黃昏,夕陽灑下的光輝,將它們渲染成了一條異常明顯的金色云柱。</br> 在無風天氣下,導彈發射后的軌跡能保持數小時不散,又何況是一百多枚導彈密集飛行留下的煙霧軌跡?</br> 只要目標船只上的船員不是瞎子,他們就一定能注意到天空這條金色云柱異像,理所當然他們會在這條云柱指引下,像雷達指引一樣準確找到目標。</br> 原本拉西特把這些導彈想象成一張致命的大網。</br> 現在看來,這“張網”確實夠致命,只是要地是他的命。</br> 為什么是黃昏?</br> 為什么只有半小時逃往時間?</br> 這一刻,拉西特多么希望幸運女神能再給他一小時,讓他支撐到夜色降臨。</br> ……</br> 數分鐘后,凄厲的警報在這艘驅逐艦所有船艙內響起。</br> 警報七短一長,堅守在各個崗位上的船員們聽到警報聲,就像聽到了來自深淵的吶喊。</br> 因為這是所有遇險警告中,等級最高的那種。</br> 這是棄船警報。</br> 聽到警報后,所有人必須立刻丟棄所有工作,五分鐘內緊急前往甲板乘坐救生船撤離母艦。</br> 五分鐘時間,意味著船員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去收拾自己隨身物品,也不允許攜帶任何占用空間的個人物品。</br>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心中瘋狂疑問,卻沒有人會浪費時間提出質疑。</br> 命令高于一切,他們只能咬著牙沖出工作區域來到甲板上。</br> 等他們到了甲板上,卻沒有發現任何敵人來襲的征兆。</br> 驅逐艦依靠油料當動力,又不是一出事故就很可能徹底報廢的核動力。再說現在驅逐艦一切良好,為何要棄船?</br> “這不是演習,所有人立刻按照預訂程序執行緊急撤離工作。”</br> “這不是演習……”</br> 驅逐艦正在緊急減速中,一艘艘救生船被吊臂釋放到海中,船艙里坐滿了一臉“我是不是在做夢”的懵懂船員。</br> 在驅逐艦的另一個方向,那艘護衛艦正執行著同樣的緊急撤離命令。</br> 數十分鐘后,二十多艘救生艇已經載著所有船員飄在了海面。</br> 接著這些救生艇天女散花一樣,朝著周圍水域四散開來。</br> 救生艇配有高速馬達,它的航程雖然只有數百海里,卻能跑出接近四十節航速。</br> 另外以救生艇的尺寸,只需拉開數十海里距離,他們就能徹底消失在目標船只視線范圍。</br> 在已經不可能帶著驅逐艦,逃出目標船只的魔手情況下,這是艦隊指揮官拉西特能想到唯一的自救方案。</br> 他們已經射空了所有導彈,甚至第一艘護衛艦連求救訊號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徹底摧毀。</br> 不想早逝的拉西特,寧愿徹底斷送自己所有前途,也不愿意再去多看那艘“黑色巨獸”一眼。</br> 當然~</br> 要是毫不作為地,把一艘驅逐艦和一艘護衛艦留在這里,他肯定會在丟掉前途同時也把命給丟了。</br> 所以他命人在彈藥庫內安放了定時自毀裝置,等半小時后,目標船只抵達這里時,就會看見兩朵在海面高高騰起的火云。</br> 其實用遙控自毀裝置,等目標船只與驅逐艦接觸那一刻再啟動,才是最佳方案。</br> 但拉西特不敢去賭目標船只上的電磁干擾設備還是否能工作。</br> 為了萬無一失,這個定時裝置只能是機械工作原理。</br> “逃吧,能逃多遠逃多遠。”蜷在船艙里的拉西特對參謀說了這句后,就把腦袋深深埋入了救生衣里,再也不去看外面大海。</br> 自己已經完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