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這話,心里陡然一窒。
江辭云,我不信他是個完全無心無情的男人,他,真的還不至于。
果然,下一秒我便聽見個驚人的回答。
“拿個假貨來騙老子。”江辭云冷笑,一腳蹬在了被黑布罩住面孔的那具身體上。
之前還氣勢磅礴的那幫子人像是突然頹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茫然地望向門口。
我也急切地邁下樓梯,想要看看到底這是出什么戲。
商臨慢慢出現在門邊,他靠在門框上,如同烏龜般慢吞吞地說:“人總是更了解自己的敵人,而不是朋友。”
我完全愣了,除了懵還是懵。
我走到江辭云身后,輕輕扯他的衣袖:“什么情況,你看得懂嗎?”
江辭云瞥過眼來,輕輕搖頭。
商臨慢慢靠近,走到那個穿著他衣服的男人身側,手一提,黑布套子被瞬間拎掉。
看見許牧深的臉我的腿猛地一軟,要不是江辭云眼疾手快地把我摟住,我可以就因為一時腿軟而賴在了地上。
許牧深的眼睛閉著,身上的衣服上血糊糊的,我不知道他的傷口在哪。
這時候商臨指了指他手臂,慢條斯理說:“他皮膚上的血管瘤不小心破了。不用擔心,扎帶扎上了。不過我真的很意外,我弟弟一眼就知道這個人不是我,卻認不出自己的朋友。這一腳踢得真漂亮,有趣。”
“我操。”江辭云切齒地罵。
我去看江辭云的臉色,他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似的,雙眼發定,眉頭皺著很深。
許牧深奄奄一息的樣子讓我對商臨這個人產生的恐懼攀臨到一個最高點。
他十六歲開始就在一般人接觸不到的黑色生活中茍延殘喘,我可以想象到在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做件事都要三思而行的環境下活過來的人,他的思想不會有多積極向上,他不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陪自己走完一生的朋友和家人,他孤獨習慣了,哪天當他對一切失去興趣的時候不會在乎自己的命,不要命的人通常沒有弱點,在我人生的某個時間段也曾無所畏懼過,是江辭云的出現才把我從那種狀態里悄悄拉了回來。
我指著他:“商臨,你就這么玩人的?”
就算許牧深因為照片的事沒辦法和江辭云再和以前一樣,可許牧深到底是個有風度的男人,被商臨這么一攪和,許牧深的臉皮要往哪里放?
商臨果然不達目的不罷休,可能許牧深的態度不是商臨想要的,所以他非要整出這些事讓江辭云和許牧深徹底決裂。
我氣得渾身都在抖,偏生商臨淺笑,不說話。
我附身去幫許牧深解繩子,沒人阻止我,我扶住他的時候狠狠瞪了眼商臨說:“這么對個律師,我看你真是活膩歪了。”
商臨點了根煙,慢慢說:“我弟弟要是擺不平這件事,父母那不好交代,對公司的影響也不會好。他不好過,我很高興。”
“你!真是個變態!”我一口血都快堵在喉嚨口,他早就吃定了。
沉默許久的江辭云頷首對我說:“穎穎,把他扶上樓,一會我聯系醫生過來。”
“你呢?”我問。
“去!”江辭云答得簡潔。
我看了眼許牧深半死不活的樣子顧不得那么多,撈起他的手臂往我肩膀上擱,把他給弄到床上去那會,我的胳膊和腿都跟不是自己的似的,整個人快虛脫得麻了。
我抓起電話要報警,按下倆數字后卻猶豫了。
床上的許牧深穿著商臨的衣服,顯然他被強行扒光了,對一個律師來說,這種屈辱比剮了他還要嚴重。
我的眉心輕輕蹙起,找了熱水和毛巾給他清洗傷口,他身上倒是沒有太多的傷痕,大多都是青紫痕跡,顯然他們先前搏斗的時候沒有用什么工具,人一定多,要不然許牧深不會被擒了來。
我很快看見了商臨所說的血管瘤,是一個長在皮膚上極小的紅點,許多人都會有,這地方一旦破了,血會一直流,以前上學時候我一同學也是因為不小心掐破了它就流血不止。
樓下安靜的要命,沒有傳來任何打斗的聲音,沒多久江辭云推門進來,身后跟著醫生,我見過這個醫生,他之前幫我治過,和江辭云有交情。
醫生帶了一個大箱子,和江辭云用英文交流了一番后,江辭云讓我抱著女兒到隔壁房間去等。
“他們人呢?”我問。
江辭云說:“走了。”他走到窗口。
“商臨呢?”我抱著女人跟到他身后。
江辭云看似很無所謂地答:“在樓下看電視。”說完他的臉上流出溫和,手指輕輕逗弄著小彥的臉。
“他太過分了,他做的每一件事擺明都是要把你弄殘。親兄弟掰了的我見過不少,可這么狂妄對付自己兄弟的,我還真沒見過!”這感覺太糟糕了,明明知道商臨想干什么,眼下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江辭云看著女兒,眼睛都沒抬一下:“對他來說,我以前也是這么狂妄的人。”
不以有行,亦不以無行。
這是人性最原始也是最復雜下造成的產物,不能做一點點惡,因為報應早點遲點都會來。
“你那時候只是個孩子好嗎?”對待一個孩子以前做的事,不應該這么殘酷的。
江辭云笑了:“穎穎,我和他立場不同。他沒有理由為我那時候的幼稚和錯誤買單。你給我找借口是因為你愛我,但別人憑什么給我找借口。”
“我能幫你什么?”
“更用力的愛我。”江辭云用此刻略帶冰涼的嘴唇親吻我,親吻女兒。
他感受到我依然很燙的額頭時,皺起了眉:“孩子給我,你躺一會。”
我從江辭云的眼里看見了他的成長,現在的他和最初我認識他的時候原來已經不同了。他作為父親的厚重感和勃發的愛真的能從他的眼神和行為中審判出來。
我沒法在這種情況下睡著,吃了藥,稍微靠一會,房間門被敲響,江辭云讓醫生進來,他們交流著,我靜靜聽。
醫生的意思是許牧深沒什么大事,昏過去的原因最主要是流血太多,打了補血針,這會吊著有助于造血干細胞活躍的鹽水,一會就能醒來。
我懸著的一顆心落下時,同時也產生了劇烈的恐懼。我不敢想象許牧深醒來會是什么情形,要是他堅持為自己博公道,江辭云會怎么做?真的不管爸媽的期望把商臨給推出去?
我想,江辭云不會的。他內心深處一定渴望著親情。我厭惡商臨,同時不由又有些感謝這個人,要不是商臨的出現,我不會知道那么多我曾經不知道的事,也不會發現我以為的江辭云并不全然是江辭云。
許牧深醒來的時候我已經退燒了,我和江辭云都在他床邊,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我就看見了。
“他醒了,江辭云!”
江辭云原本站在窗口,聽見我叫喚就闊步走過來,兩個男人目光交匯,誰也沒有先說一句話。
許牧深偏開頭去,看著我問:“唐穎,我怎么在這?”
我看了眼江辭云,然后回答道:“這事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是辭云叫了醫生給你治。”
我只能挑好的說。
“他找人綁我,又找人治我?想表達什么?”許牧深躺在床上,說話還帶了點寡情的笑意。
我臉僵了下。
許牧深竟然這么說,估計又是商臨說的,他真是夠了。可這事情真解釋不清楚了,因為商臨這家伙還在樓下看電視!
“辭云,你和他說吧。”我站起來就往門外走,蹭蹭跑到樓下。商臨悠閑得不得了,他躺在沙發上,一手墊在脖子后面看電視,我一把從他手里奪走遙控器,按掉開關后猛地砸在他肚子上。
可能是因為疼,商臨皺了眉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