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弦來的時候,菜已經(jīng)基本上桌了。她幫襯著資鈞甯將碗和筷子拿了出來,“手提電話落在車上了,你有打我的電話嗎?”
“嗯……”剛才資鈞甯拿家里的座機(jī)給司弦打電話,她想讓司弦今天別過來,她的心七上八下,沒有什么太好的預(yù)感。母親說想問司弦一些事,她心里沒有底,不知道母親要問什么事情。要不是母親叫住她,她還想去下面截住司弦。“媽看了雜志,她應(yīng)該知道你和符姐姐的事情了。”
“你別擔(dān)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資鈞甯也是這么想的,司弦要是沒過來,反而像在掩飾什么。
資父資母問了幾句司弦的近況,又囑咐好她好好照顧身體。等吃到一半的時候,資母才問起來,問得很自然,“司弦,最近少夫在做什么?”
“少夫啊,他在忙公司的事情。”
“那他現(xiàn)在在北京嗎?”
“我不太清楚,這兩天太忙了。”
“你們也是,男女朋友也不關(guān)心一下。”資母說,“上次他路過我們學(xué)校,給我們送了兩籃水果,我問他,他也不清楚你在干什么。”
“好的,我回頭就給他打電話。”
“叫他來家里吃飯吧。”資母說,“我得好好敲打他,女孩子矜持,他怎么也不上心。”
“媽,好不容易放假了,你就少操點(diǎn)心。”資鈞甯勸道。
“作為長輩,給晚輩們提點(diǎn)建議嘛。”資母說。
“司弦會有分寸的。”
“你啊,什么都向著司弦。還真是,平時少夫都不知道司弦在哪里,你啊一清二楚。”
“我有時候也是猜的。”資鈞甯吐了吐舌頭。
“司弦,你最近生意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資父也開口了。
“怎么了?”
“我看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那些媒體雜志現(xiàn)在老繞著你轉(zhuǎn)。”
“是啊,先生還為這個差點(diǎn)和封教授吵起來。”
“不是吵架,是理論。”資父有些不好意思,“那些雜志說風(fēng)就是雨,毫無憑證。”
“嗯嗯我知道了。”既然資父資母說開了,司弦也不好裝作自己不知情。“最近鬧得是有點(diǎn)大,我還好,沒有受到什么影響,主要是符道兒。我這兩天也在忙這個事,希望公關(guān)能把輿論引導(dǎo)去一個好的方向。”
“現(xiàn)在的人啊,真是什么都敢說,兩個清白的姑娘家,還能被他們想得這么齷齪。”資父說。“什么深夜私會,什么包養(yǎng),這些字眼分明就是有動機(jī)的,怎么還有人信。”
“爸,我知道你是心疼司弦。”資鈞甯安撫著自己的父親,她父親很少這樣動氣。
“我也是受影響了,身邊人,情緒上就有偏頗。”資父說。“你們啊,在外面受了委屈,都要給家里打電話,我和你媽媽能力有限幫不到你們,至少能陪你們說說話,要是想回家,家里的門啊,永遠(yuǎn)都是朝你們敞開的。”
“我們知道了,以后不會讓你們擔(dān)心了。”
又說了幾句貼心話,這頓飯才算吃完。家,總是能有一種奇怪的魔力,它會讓你時時牽掛不忍離去,又會讓你在前行中無所畏懼。司弦有些擔(dān)憂,資父資母早已經(jīng)把她當(dāng)作半個女兒,如果有一天讓他們知道她和小甯的事情,他們一定會崩潰的。小甯也不想讓父母知道她們的事情,小甯向來戀家,司弦不想讓她有家不能回。在這一刻,司弦腦海里蹦出了個念頭,要不然和方少夫形婚?找人形婚?這個念頭只是稍縱即逝的,司弦不會做這種無法預(yù)知無法掌控的事情。
資父資母在客廳里聊天,司弦和資鈞甯便在廚房洗碗。
等過了一陣,資母便過來廚房了,她看著司弦和小甯親密的樣子。她心里有一個擔(dān)憂,這個擔(dān)憂很久之前就有過,現(xiàn)在突然又有點(diǎn)若影若現(xiàn)了。剛才吃飯,自己看得清楚,自家先生在飯桌上有點(diǎn)失態(tài)。她了解先生,先生向來能夠淡定自若,除非這件事他真的沒把握了。現(xiàn)在他們兩口子都有一個共同的秘密,這個秘密他們連對方都不想告訴,就是司弦和小甯。他們不想談?wù)撨@個,甚至回避這個。即便讀再多的書,再了解自己的心情,也躲不開人之常情。
這幾天,司弦和資鈞甯都是分開睡的,她們隱隱約約感受到父母的心情。這種狀態(tài)很難受,四個人都很難受,四個人都在維持現(xiàn)狀。任何情況都會有一個臨界點(diǎn),他們都怕觸碰到那個臨界點(diǎn)。方少夫和李為也來過一次,資母儼然把方少夫當(dāng)作“未來女婿”了,問這個問那個,就像溺水的人抱著一根救命稻草。
“小甯爸媽是不是知道了?”等司弦鉆進(jìn)車?yán)铮缴俜虮汩_口了。之前他的家人也有點(diǎn)警覺,和司弦商量下決定互相拿互相當(dāng)擋箭牌。
“他們有懷疑了,謊話是瞞不住的。”司弦說,“公司怎么樣了?”
“齊哥同意了收購,這段時間我和李為會很忙,你那邊……”
“沒事,你們忙你們的。”
“司弦,你打算怎么辦?”
“真不好辦,現(xiàn)在小甯也很難受,昨天她都沒和我說兩句話。”司弦說,“我打算過完年,就回學(xué)校。”
“唉,確實,能躲就躲吧。”方少夫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李為那邊也是這樣,前兩天回去,他媽還拉著他去看媒婆,李為性子沖動,要不是他攔著,李為差不多就要和他媽坦白了。方少夫還想緩兩年,等他們有自己的事業(yè),穩(wěn)定點(diǎn)了。
1999年的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主持人仍然是趙忠祥、倪萍、周濤和朱軍。
“找點(diǎn)空閑,找點(diǎn)時間領(lǐng)著孩子,常回家看看,帶上笑容,帶上祝愿,陪同愛人,常回家看看,媽媽準(zhǔn)備了一些嘮叨,爸爸張羅了一桌好飯,生活的煩惱跟媽媽說說,工作的事情向爸爸談?wù)劊;丶铱纯矗丶铱纯矗呐陆o媽媽刷刷筷子洗洗碗,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xiàn)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團(tuán)團(tuán)圓圓,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給爸爸捶捶后背揉揉肩,老人不圖兒女為家做多大貢獻(xiàn),一輩子總操心就問個平平安安……”春晚已經(jīng)播到了陳紅蔡國慶演唱的《常回家看看》。
“孩子真是一年一年大了,老嘍都老嘍……”
“是啊,大了。”資母看著端著茶的資鈞甯,資鈞甯的身邊還站著司弦,司弦的手里拿著水壺。
“司弦這孩子真不錯,在外面做那么大的生意,還給你們二老端茶送水,跟親閨女似的。”
資母的神色有些悻悻,不像往常一樣自豪溢于言表。后來他們也明白了封教授的意思,封教授不單是指司弦,還有他們家小甯,去年有雜志就說到了司弦和小甯,只是封教授沒有戳破,也沒把那份雜志拿給他們看,是他們自己翻到的。如果司弦和小甯沒事,他們大可問心無愧,可是……回憶起來,他們越想就越不對勁了,他們已經(jīng)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你可知媽港不是我的真名姓,我離開你的襁褓太久了,母親。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你依然保管我內(nèi)心的靈魂。那三百年來夢寐不忘的生母啊,請叫兒的乳名,叫我一聲‘澳門’,母親,我要回來,母親……”播到七子之歌的時候,堂姐的女兒也跟著咿呀咿呀地哼唱。
資鈞甯覺得有趣,便把小孩兒抱了起來,資鈞甯一貫喜歡這個侄女,大家都說侄女和她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確實很像小甯,后來孩子長大了,鼻子眼睛的,和小甯有幾分相似。司弦自然也很喜歡這個小侄女,今年過年還給她包了一個大紅包。
“她們啊,真像兩口子。”堂姐打趣著資鈞甯和司弦。
這樣一說,不單是資母,資父明顯也一愣。他們便向資鈞甯和司弦看去,司弦揉了揉小孩兒的頭,又揉了揉小甯的頭,還拿一個紅包在逗小甯。
“別亂說,兩個姑娘家的。”親戚覺得資父資母的神色不對,便開口緩和氣氛。
“我也是隨口一說嘛。”
等到賓客散去,已經(jīng)是凌晨兩三點(diǎn)了,資父資母仍然坐在客廳。
“爸媽,你們餓了嗎?我去給你們下餃子……”
“小甯,你別忙了,還有司弦,你們過來。”資父開口了,“我們想和你們談?wù)劇!?br/>
這一天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地來了,事情拖著,總歸是難受的。
“我去給你們下餃子吧。”
“小甯,過來。”
資鈞甯咬著下唇,她似乎想轉(zhuǎn)移話題。司弦走過來,扶住了資鈞甯的肩頭。資鈞甯像是求救一樣地看著司弦,司弦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把小甯安撫在了沙發(fā)上。
“司弦,你別站著,你也坐。”
“嗯。”恐怕等下不光沒得坐,還要被“掃地出門”了。還好她沒有回學(xué)校,要是回了,就只剩下小甯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了。
“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媽……”
“你好好和我說,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
“我和司弦是好朋友。”
“真的?”資母干脆不看資鈞甯了,她直接側(cè)頭看著司弦。
司弦點(diǎn)了點(diǎn)頭,“叔叔,阿姨,雜志是不是又……”
“司弦,我們把你當(dāng)親女兒,你別騙我們。”
“我沒有。”
“媽,我們沒有……”
資母看著資鈞甯,“那你發(fā)誓。”
“夫人……”資父似乎覺得資母太強(qiáng)硬了。
“我發(fā)誓,我……”資鈞甯如鯁在喉。
“你發(fā)誓你不會和司弦怎么樣。”
“媽,別開玩笑了,我和司弦是……”
“你發(fā)誓。”
資鈞甯的嘴唇有些顫抖,“我……我發(fā)誓,我和司弦……媽……”
資母的神情很激動,“小甯,你發(fā)誓啊,你發(fā)誓你和司弦沒有什么,以后也不會怎么樣,你最乖了。”
“媽……你別逼我們了……”資鈞甯的眼眶紅紅的。
資母的眼淚一下子止不住了,“小甯,你在說什么,啊?”
“媽……爸……”
“小甯,你就發(fā)誓吧,爸爸知道你們是好朋友,就讓你媽圖個安心。”資父強(qiáng)忍著如涌的情緒,和自己的女兒說。
大概是受了母親的影響,資鈞甯的眼淚也跟著下來了,她擦著母親的眼淚,又擦著自己的眼淚,“媽……你別哭啊……”
“你說啊,你會談戀愛,會結(jié)婚。”資母看著資鈞甯。
“媽……”
“小甯會談戀愛,會結(jié)婚。”司弦應(yīng)著資母的話。
“司弦,對不起,阿姨知道你能力大,思想前衛(wèi),只是求你……阿姨求你……放過小甯好不好?”
“媽……你別說司弦……我……”
“小甯,你別說話了,你別激你媽了。”資父開口了。“司弦,方便的話,把我們送回去吧。這里終歸是你的房子。”
“不是,房子是小甯的,我這就出去。”
“司弦……你別走……”資鈞甯拉著司弦的手腕,“你別走啊……”
“我不走,我就在外面。”
“小甯,我們回去,現(xiàn)在就回去。”資母也拉著資鈞甯的手,“這里不是我們的家,我們回自己的家。”
“你和爸媽先回去。”司弦安撫著資鈞甯,沒有出聲只是張著口型。“我哪里都不會去,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