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還是山,樹還是樹,可都不是他認(rèn)識的那些。
就連屁股底下也一樣,人是坐在水中,但不是河,而是一方水洼。
被轉(zhuǎn)移了地方還不算最慘,最慘的是身后,一只綠油油的大蜥蜴正瞪著大眼珠子緊盯著他。
蜥蜴似乎正在飲水,被突然出現(xiàn)的他嚇了一跳,大眼睛跟小眼睛對視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勃頸周圍的傘狀膜驟然撐開,發(fā)出一聲嘶啞的低吼。
腐臭撲鼻,封知平差點沒吐了,再看傘狀膜上一個個眼睛一樣微微發(fā)亮的斑紋,腦子一懵趕忙錯開視線。
幻術(shù)!
還好致幻力不強(qiáng)!
這不是野獸,而是傳說中生活在云海深處的妖獸!
“我肉糙,你別吃我!”
大叫一聲,他拔腿就跑,據(jù)說妖獸的力量最低也相當(dāng)于靈識期的先天,自己無論修為還是個頭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熟不知他這一跑徹底打消了妖蜥的警惕,原本還有些忌憚的眼睛立刻蒙滿兇戾,大嘴一張彈出腥紅的舌頭,眨眼間追到身后。
全力側(cè)撲避開長舌,瞧著落空的舌頭洞穿了一塊巨石才閃電回縮,封知平冷汗直流,手腳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氣繼續(xù)逃竄。
長舌連彈屢屢落空,眼見獵物已經(jīng)逃出了射程,綠蜥嘶吼一聲拔腿追擊,封知平偷眼一瞧,頓時樂了。
原來巨蜥體重腿短,跑起來遠(yuǎn)不如他快,舌頭頻彈可人根本不在射程,幾百米后便拉開一大段距離,只能止步?jīng)_著逃走的獵物怒吼。
“氣死你個小短腿,想吃我,做夢去吧!”
比了個威脅的手勢,又背過身扭了扭屁股,封知平哈哈大笑。
巨蜥似乎看懂了,低吼一聲再次舉步,可就在封知平準(zhǔn)備逃跑時它又停下了,收起傘膜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呃,怎么了這是,難道被少爺我的氣勢給嚇到了?”
正納悶兒,遠(yuǎn)處的山林突然傳來一聲悶吼,大片飛鳥驚慌而起,臭美的世子爺也給嚇了個半死,提著褲子扭頭就跑。
偷空瞧了一眼,乖乖,看樹倒石摧的架勢,那怪物怕是比三層樓還要大!
這絕不是迷龍山外圍,很可能是...
該死,狗日的破霧把少爺弄到迷龍山里面來了!
一口氣跑出四里地,找了棵三人合抱的大樹爬了上去,封知平坐在樹杈上驚魂未定的大口喘息,稍稍冷靜后只覺想哭。
迷龍山是比較溫和的秘境,但它的溫和只存在于外圍,山脈深處可是連武魂強(qiáng)者都不敢輕易涉足的險地。
武魂強(qiáng)者都能掛,自己這點斤兩哪還有命活!
若金犀鈴在身邊還好,說不定能碰到路過此處的點蒼山高手把自己帶出去,現(xiàn)在鈴鐺沒了,靠自己走,嗎的,還不如抹脖子算了!
再說自己也不認(rèn)識路??!
哭臉望望周圍,肚子突然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叫個屁,我上哪找東西喂你!”
恨恨捶了幾下胃部,痛感沒能壓制饑餓感,反倒讓人更想吃東西了。
想想也是,先跟血刀門的家伙們一場惡戰(zhàn),之后又險死還生的靜修了許久,天知道那場霧持續(xù)了多長時間,不餓才怪。
“不管了,先找東西吃,填飽了肚子再想怎么出去!”
憑直覺選了個方向,封知平跳下樹貓步潛行。
一路尋尋覓覓,除了草還是草,快出林子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片掛滿野果的灌木叢,伸手要摘,卻又犯起了難。
“萬一有毒怎么辦,要不先抓個兔子啥的過來試試毒?呸,蠢貨,能抓到兔子還吃個屁野果,話說這里是不是只有妖獸,怎么走了一路連只蒼蠅都沒見到?”
肚子又咕咕作響,封知平看著野果猛咽口水,猶豫半天實在敵不過餓勁兒,只能把心一橫。
“死就死,拼了!少爺神仙都碰到過,吉人自有天相,死不了!”
打著氣摘下一顆野果,正要往嘴里塞,手忽然僵住了,一抹靈光閃過心頭。
玉珠!
輕吸一口氣,試探著灌入一絲內(nèi)力,忐忑的心隨著信息的浮現(xiàn)瞬間落地。
【荊莓,凡品,無毒,極酸】
“靠!”
大叫一聲,封知平猛拍自己腦門。
“白癡白癡,有寶貝都不知道使!神仙賜的玉珠連天材地寶都能鑒別,區(qū)區(qū)野果又怎么可能驗不出來!”
再無顧慮,果子一把塞進(jìn)口中,嘴里嚼著正要再摘,動作又是一僵。
酸!
難以言喻的酸!
玉珠不愧是玉珠,用詞一如既往的準(zhǔn)確,它說極酸那就是極酸,封知平滿嘴酸澀舌頭都仿佛大了兩圈,口水嘩嘩直流。
“酸死比餓死強(qiáng)!這一切都是幻覺,一點都不酸,它是甜的,是甜的,是甜的...”
心里反復(fù)念叨,封知平摘滿一捧一口氣全塞進(jìn)嘴里,用力一嚼,眼淚下來了。
酸的就是酸的,騙自己也沒用,不過這一大口還是有效果的,可能是酸大勁兒了,他已經(jīng)嘗不出味道了。
麻木的往嘴里填塞,不多時灌木叢一掃而空,饑餓感已經(jīng)消退,胃部只余糾結(jié),止不住的反酸水。
“人間五味,酸甜苦辣咸,少爺一頭一尾吃了兩樣,算是嘗到了半個紅塵的滋味,這是好事,是修行!”
吐了幾口唾沫,封知平大著舌頭勸慰自己,想想自幼無法修煉的酸楚,這點酸真的不算什么。
肚子飽了,該想正事兒了,可一想這個問題他就頭大,野外求生經(jīng)驗幾乎為零,費了半天腦子也沒想出一個可行的辦法。
就拿辨認(rèn)方向來說,以太陽的軌跡作為參考是常識,可在這里根本不適用。
須知云海無際,浮島萬千,天元、太始、空玄三國所在的大陸只不過是其中三座最大的浮島。
太陽只有一個,位于云海中心,無物可近,光耀八方,大大小小的浮島圍繞著它旋轉(zhuǎn),各行其道,各有特點。
三座主大陸屬于比較規(guī)律的那種,它們按著各自的軌跡一邊自行旋轉(zhuǎn)一邊繞著太陽周而復(fù)始,因此才有春夏秋冬年歲節(jié)氣,也可依據(jù)日出日落辨認(rèn)東西。
有些浮島則不然,它們有的一面永遠(yuǎn)朝著太陽,有的自轉(zhuǎn)的軌跡經(jīng)常改變,還有的二者兼具,最惡劣的一類是毫無規(guī)律,像個瘋子一樣在云海內(nèi)肆意游蕩。
迷龍山就屬于不太守規(guī)矩的那一類,進(jìn)入秘境五天,封知平只經(jīng)歷了三次晝夜,且三次日出的方向都不相同。
在這里拿太陽當(dāng)參考根本不現(xiàn)實,就連參照物也不保險,每次秘境關(guān)閉后山川地貌都會發(fā)生或多或少的改變,一路上他見王朗干得最多的就是修訂地圖。
沒有參照物,沒有地圖,也沒有求救的金鈴和過路時留下的信標(biāo),封知平琢磨了半天,覺著還是直接抹脖子比較好。
即便知道路途,時限前若趕不到出口他也會被困在這里,想出去就得等十五年后,或者修煉到具形期強(qiáng)渡云海而去。
而這也只是可能。
且不說能不能活過十五年,就算堅持到那時,他也得有命碰到探寶的人才行,秘境的入口可不是一成不變的。
至于具形期就更不用說了,即便修成了他也沒有渡海的工具,具形期的武者能遨游云??康氖亲陨砗蛯毐械慕Y(jié)合,他們的兵刃至少也得是地級,這荒山野地的讓他上哪兒找把地級神兵去?
“好像除了自殺,真沒別的選擇了?!?/p>
無語望天,封知平嘆了口氣,低頭時突然靈光一閃。
“不對,我還有機(jī)會!這里既然是迷龍山深處,那肯定會有高人前來尋寶,如果我能找到一樣上好的靈材守在那里,他們找到寶貝的時候不就找到我了嗎?”
越琢磨越靠譜,眼睛漸漸亮了起來,他用力一拍大腿。
“對,就這么辦,守株待兔總比悶頭瞎走強(qiáng)!嘖嘖,真應(yīng)了那句老話,天無絕人之路,這么好的辦法都能想出來,我怎么這么聰明呢!”
晦暗的心情一掃而空,他興奮的站起身,仰天長笑。
“我可是連神仙都能碰到的人,就不信會栽在這兒!這次若能活著回去,只這件事少爺就能吹一輩子牛,看誰不服,啊哈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方才的巨吼插了進(jìn)來,某人戛然而止,面如土色灰溜溜的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