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霞抹半邊,周夏冬再次來到院子,看看死狗一樣癱在地上的封知平,再瞅瞅屋內(nèi),面露驚嘆。
“行啊!本以為你是個干不了粗活的富家子弟,原來你這么能干,這才幾個時辰就收拾好了!”
懶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封知平?jīng)]說話,他是一點(diǎn)力氣都沒有了。
是累的,更是熏的。
今天之前,他從未想過有什么東西能比糞臭還惡心,這間屋子成功打破了他想象的極限,那些散發(fā)著血腥味的生毛皮和種種未知物品留下的怪味混成一種殺傷力極強(qiáng)的刺鼻味道,就連屏住呼吸都沒用,眼睛熏得生疼。
這還不算,他還在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幾坨高度疑似排泄物的硬塊,墻上還有不少尿痕,當(dāng)時他只有一個感覺。
這不是倉庫,也不是豬圈,這他嗎整個一茅房!
殺人的心都有了,可活還得干,總不能往后都睡院子里吧,何況院子也不見得干凈。
通風(fēng),沖刷,但凡看起來不干凈的東西通通扔掉,感覺還是有臭味又把房瓦揭了幾大片,一頓忙活總算把屋子拾掇出個人樣,而屋內(nèi)除了固定在地上不能動的,剩下的全都在院子里了。
見周夏冬樂呵呵的瞅來瞅去,封知平心里來氣,躺在臺階上高高舉起手。
“冬哥,我要投訴,有人在倉庫拉屎!我強(qiáng)烈要求查出此人是誰,嚴(yán)加懲戒!”
“什么,還有這種事?”
周夏冬驚了一下,深深皺眉,這間倉庫荒廢了有一陣子了,平日無人來往,不想竟亂到這種程度。
難怪這小子這幅慘相,也虧他心態(tài)好,換成自己,肯定早就發(fā)飆了。
“你辛苦了,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這事我會處理。好久不抓門規(guī),有些人是越來越不像話了,哼!”
封知平?jīng)]想到真能投訴成功,總算來了些精神,坐起身道了聲謝,緊跟著看到了周夏冬手里的箱子。
“這是什么,生活用品嗎?”
“不是,起居用品稍后會有人送,我看你這桌椅板凳床全都不能用了,稍后我會讓人一并送來。喏,接著,這是咱們點(diǎn)蒼山的宗門大全,有時間多看看,尤其門規(guī)部分,一定要背熟。”
抱著“箱子”,封知平傻眼,這哪是什么箱子,全是書!
放地上高過小腿,扔出去堪比流星錘,翻開最上面的《點(diǎn)蒼全書一卷》一瞅,滿目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一路翻到底看不到一幅畫,這他嗎得看到哪年去!
“大哥,你不是說‘一本’嗎?是我讀書少,還是你對量詞有什么誤解?”
“確實(shí)是一本啊!”
周夏冬蹲下身指著書背。
“你看,這里有一個機(jī)關(guān),這樣拉一下可以拆散,碼齊后再這樣拉就可以組裝起來,裝好后才是完整的,可不正是一本嗎?”
封知平吐血:“一本不是這個意思好不好!拆散了是好多本好不好!這叫一套,一套!”
“好吧,你說一套就一套,反正我們都叫一本,隨你高興。”
周夏冬聳聳肩,封知平發(fā)誓,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笑意。
無可奈何,索性把“一本”往屁股底下一塞當(dāng)成凳子,揉著肚子問道:“冬哥,什么時候開飯,我餓了。”
“晨鐘暮鼓,三聲鼓后就開飯。我說你小子飯量不行啊,中午給你送飯的小劉跟我說你吃了還不到四分之一,習(xí)武之人不能吃怎么能行,得多吃!”
周夏冬語重心長,封知平想哭,生無可戀的指指周圍。
“哥,換做你,能吃得下去?”
“呃,也是。”周夏冬同情的拍拍肩膀,“難為你了,聞著味兒還能吃那么多,你小子真行。”
封知平無言以對,若非有過虎糞的經(jīng)歷,別說吃,他不吐就算不錯了。
三聲鼓響,來到食堂,本以為晚餐會比午餐稍顯清淡,不想豐盛依舊,每桌的葷菜甚至還多了一只全豬。
不愧是點(diǎn)蒼山,雜役的伙食都這么好,不知外門弟子和內(nèi)門弟子的伙食會不會還要再好上一些。
封知平暗暗猜想,一頓胡吃海塞愣是吃出幾分殺氣騰騰之感,飯罷拍拍圓滾的肚皮,心滿意足。
原本想借著吃飯的機(jī)會認(rèn)識下未來的同仁,奈何他沖了三遍澡殘味還是散不干凈,周遭七尺之內(nèi)生人勿進(jìn),若非坐不開,那幫人還能坐得再遠(yuǎn)點(diǎn)。
“孽是你們造的,少爺這是一報(bào)還一報(bào),熏死你們丫的!”
剔著牙哼著小曲兒,不緊不慢的溜達(dá)回小院,一進(jìn)門就發(fā)現(xiàn)一雙熟悉的死魚眼看向自己,封知平立刻止步,挑眉冷視。
“你的劍。”馬尚頑言簡意賅,揮手兩道長影飛來。
冷眉瞬間化為笑臉,封知平一把摟緊懷里稀罕了幾下,而后眉開眼笑的幾步湊到跟前。
“馬師叔,您看怎么還勞煩您親自跑一趟,這多不好意思啊!來,請坐,我這剛拾掇利索,還沒來得及置備家用,只能請您喝瓢井水解解渴,您就當(dāng)是茶水,可別見怪哈!”
馬尚頑沒坐,看了眼“凳子”,死魚眼更瞇了。
“將門規(guī)坐在屁股底下,你挺能啊!”
肚子里大翻白眼,封知平臉作無奈指指左右:“嗨,我這不是沒辦法嘛,您看這環(huán)境,除了它也就臺階能坐坐,要不您在那兒坐會兒?”
“不用了,我這就走。這次來除了送劍,師父還讓我問你一句話,你有沒有改變心意?”
“沒有。”封知平立刻說道,“我這兒挺好,班頭好吃的也好,我很滿足,就不勞煩吳長老費(fèi)心了。”
“你這家伙!”
馬尚頑一瞪眼,復(fù)又嘆了口氣。
“唉,也罷,來之前我就猜到你會這么說,問也是白問。不過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想,師父身邊永遠(yuǎn)有你一個位置。”
說著遞過一個藥瓶,封知平拔開蓋子,一股微澀的藥香飄散出來。
“中品精元丹,每顆能助你提升兩到三年左右的修為,切莫一次吃完,否則不但虛浮根基,還容易產(chǎn)生依賴,我建議你每次服用至少間隔兩個月。”
“是,我曉得了,多謝馬師叔指點(diǎn)!”
封知平正色行禮,其實(shí)他早就知道這些忌諱,但對馬尚頑能如此諄諄叮囑還是感激萬分。
“好好修煉,切莫懈怠,走了。”
最后叮囑了一句,馬尚頑撣撣外袍,大步離開。
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封知平苦笑搖頭,他發(fā)現(xiàn)自己來點(diǎn)蒼山好像是個錯誤。
“算了,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少爺我現(xiàn)在不是以前了,也開始秀了,到哪兒都是個挨摧的命。也罷,這樣挺好,至少獨(dú)門獨(dú)院一個人住,落個清靜,總比其他人那樣擠大通鋪強(qiáng)!”
自我安慰一番,封知平重新開心起來,摩挲著兩把劍逐一灌注內(nèi)力,心情更好了。
“吳老頭損是損了點(diǎn),但出手還是大方的,兩把上等的人級上品劍,而且每把都有靈性特質(zhì)凸顯,一水一火,不錯,真不錯!我還以為他會隨便找兩把次貨給我呢!”
放下劍,拿起藥瓶取出一顆,聞著藥香舔了舔嘴唇。
“兵刃的靈力能吸,不知丹藥如何,既然是專門用來提升修為的丹藥,應(yīng)該比兵刃效果更好吧?”
吞下藥丸,封知平閉目行功,苦澀味順喉而下,胃部有些溫?zé)幔缓螅蜎]有然后了。
“什么情況?”
睜開眼,他兩眼茫然,這藥吃下去除了讓胃熱了一會兒就什么效果也沒有了,氣海還是那個鳥樣,無論劍種還是元力絲線都沒有絲毫增長。
“不對啊,是精元丹啊,怎么會沒用呢,難不成是假藥?”
將剩下四顆倒在掌心,封知平左瞅右瞅好半天,搖搖頭。
“不可能是假藥,吳老頭連劍都給我了,沒必要在區(qū)區(qū)精元丹上做手腳,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想了想,又吃下一顆,行功片刻依然如故,皺眉睜眼。
“兩顆都沒用,幾個意思,難道真是假貨?還是說這玩意兒對我沒用?可我還不是先天境啊,精元丹不可能沒效啊!”
嘀咕了一會兒,他心一橫,剩下三顆一并吞入。
“我就不信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藥有問題,還是我人有問題!”
這一回心分二用,一邊默運(yùn)功法,一邊靠“內(nèi)視”緊盯著藥丸的行蹤。
他看到藥丸在胃部迅速化開,看到藥液進(jìn)入血管并緩緩滲透進(jìn)大小脈絡(luò),感受到藥力隨周天進(jìn)入丹田,可就是丹田這一步出了問題。
本應(yīng)化為內(nèi)力的藥力隨著氣海轉(zhuǎn)了幾圈后沒有半點(diǎn)留存,一小部分被推進(jìn)了腎水,剩下的化為與內(nèi)息類似的熱流進(jìn)入下一個周天,于途中順著毛孔排出體外。
“我去,還真是我有問題,這藥吃了白吃!”
封知平深感無語,同樣是靈物,自己為何就吸收不得呢?
“劍種,難道是因?yàn)閯ΨN?神仙大人說劍種會有麻煩,莫非是說我吃不得藥,只能靠兵刃的靈力提升修為?”
仔細(xì)想想,他感覺自己猜到了真相。
“不是沒可能!劍種劍種,聽名字就知道跟殺伐之器有關(guān),我的修為是煉給自己的,也是用來蘊(yùn)養(yǎng)劍種的,很可能是它排斥藥力,只認(rèn)可器具的靈力。該死,這可斷了我的一半活路啊!”
抱著頭悲憤望天,心里有苦難言。
如果器藥都能吸收,他的修行之路會容易很多,因?yàn)榈に幍膬r格可比寶兵刃便宜多了。
當(dāng)然這僅是對他來講,對其他人來說丹藥的價格低,但是消耗品,總花費(fèi)要比兵器高得多,畢竟一個吃完拉到,另一個可以用上好久,甚至是一輩子的時間。
“拿靈器當(dāng)?shù)に幊裕咸鞝敚視粫鸭业壮钥樟耍可裣砂∩裣桑悴焕⑹巧裣桑Q缘栏Y獾溗赖溬飧K觯业穆饭蛔屇鷶財(cái)嗔税脒叀!?/p>
抱怨了幾句,封知平突然狠抽自己幾個嘴巴子,暗罵自己沒良心。
原本廢人一個,現(xiàn)在不但能修煉,還有一條別人沒有的捷徑,就沖吸收兵刃靈性不像服用丹藥那樣容易動搖根基,也沒有抗藥性之類副作用,僅這兩點(diǎn)就不知要羨煞多少旁人了,而自己竟然還在這兒怨天尤人,真是該打!
跪在地上雙手合十,他連叩九個響頭。
“仙長啊仙長,我就是嘴欠,您老沒聽見最好,要是聽見了也千萬別生氣,拜托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