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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第十四次耳畔低語

    第50章
    林歲歲捏著手機,輕輕笑了一聲。
    什么亂七八糟的心靈感應(yīng)。
    看來,就是因為張美慧把她的琴給陸城時,多嘴說了幾句,叫他猜出來、自己要練練再上手。
    這才有這么一說。
    想了想,她沒接這話,只疏離回復(fù)道:【有什么事嗎?】
    陸城半天都沒有回復(fù)。
    等林歲歲放了手機、仔仔細細將助聽器妥帖戴好后,才收到他下一條消息。
    卻并不是回答她之前那個關(guān)于“什么事”的提問。
    他發(fā)來一條長語音。
    顯示59秒。
    林歲歲不明所以,手指微微一頓,才點開。
    語音是揚聲器播放模式。
    安靜半秒。
    手機里傳來了音樂聲。
    兩人都學(xué)過西洋樂,這段樂曲,可以說是耳熟能詳、經(jīng)典得不能更經(jīng)典,只消跳出來幾個音符就能聽出來——柴可夫斯基為《胡桃夾子》所寫的《花之圓舞曲》,也是《胡桃夾子組曲》壓卷之作,基本中小學(xué)音樂教材里都會收入,供小朋友們賞析。
    語音消息里這段,明顯是現(xiàn)場錄來的。
    聲音雖然像鋼琴演奏,但從音質(zhì)來看,缺了些質(zhì)感,應(yīng)該是電子琴或者是那種手卷鋼琴之類。
    但哪怕設(shè)備有限、還是劣質(zhì)錄制。
    通過網(wǎng)絡(luò)傳入她耳朵里時,圓舞曲依舊聽起來歡快明亮。
    語音播完,好似讓人心情都跟著昂揚起來。
    林歲歲抿著笑,想了想,回了個:【?】
    不消片刻。
    陸城又發(fā)了一條語音來。
    這回,是他低沉嗓音,好似含著笑意。
    “查房的時候,正好看到小朋友在玩手卷鋼琴,我偷偷借來彈了一段。我們大朋友練琴的時候,會不會也跟著拉一段呢?”
    最好讓大朋友時時刻刻能聯(lián)想起他來。
    林歲歲聽出了言下之意。
    倏忽間,想到了那天那個撕咬般的吻。
    雖然只幾秒,就被薛景打斷,但……聽到陸城這種說話語氣、這個含笑聲音,那個畫面和唇瓣溫?zé)嵊|感,就會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她臉頰立刻燒得通紅,眼里水霧氤氳、波光瀲滟。
    宛如避嫌一般,用力將手機丟到了沙發(fā)最遠處,眼不見為凈。
    頓了頓,雙手緊緊捂住了兩邊臉頰,試圖用掌心給皮膚降溫。
    ……陸城這個神經(jīng)病!
    -
    沒過幾日。
    林歲歲從張美慧那里得知,陸城去工廠簽了合同。這下,從某種客觀意義上來說,陸城就算是張美慧的老板了。
    身份瞬間轉(zhuǎn)變,且,仿佛與她家緊密聯(lián)系起來,再難拆分。
    她心情復(fù)雜,只覺得、回國不過短短幾個月,竟然什么都變了。
    一切一切,都像一團毛線一樣胡亂纏繞在一起。
    任憑自己如何努力,都沒法解開。
    張美慧倒是沒覺得有什么,只是通知林歲歲一聲而已。
    但她也知道,自己這女兒心思敏感,糾糾纏纏、彎彎繞繞的,簡單事都能想得萬分復(fù)雜。告知完,便轉(zhuǎn)開話題,說起其他事來。
    “小景回普利斯頓去了,你知道嗎?”
    林歲歲愣了愣。
    詫異地輕輕“啊”了一聲。
    張美慧:“好像說導(dǎo)師找他確認幾個實驗數(shù)據(jù),急著過去,可能要過年才能回來了。你們倆是不是吵架了?要不然怎么還要告訴到我這兒來……哈哈,應(yīng)該是想讓我告訴你吧。”ωωω.ΧしεωēN.CoM
    “……唔。”
    應(yīng)該,算吵架吧。
    反正那天說完那些話、從她家里匆匆離開后,兩人就再沒聯(lián)絡(luò)過了。
    林歲歲頭疼。
    但若是仔細想想,這樣也挺好,干脆漸漸疏遠,避免再繼續(xù)給薛景什么誤解了。
    張美慧嘆氣,在電話那頭說:“小景是個好孩子,我是一直很看好你們的。不過,看來小陸總才是你念念不忘的人啊。”
    語氣一貫是漫不經(jīng)心。
    完全不把林歲歲這些煩心事當(dāng)成什么大事。
    林歲歲無語,“媽,你別瞎說,讓別人聽了怎么想。”
    “我看啊,你就一輩子活在別人的眼睛里得了。一點自我都沒有。但凡你能學(xué)到小景一點點,我都懶得操心你。”
    張美慧恨鐵不成鋼。
    干脆掛斷電話。
    林歲歲手上捏著手機,默默無語。
    ……
    次日。
    夕陽西斜,炊煙四起。
    王阿姨即將帶著小孫女到訪。
    林歲歲第一次當(dāng)這種家教,生怕哪里不周到。特地提前一天收拾好了房間,空出位置,又去買了幾雙新拖鞋備用,還有一些糖果飲料,放在茶幾上一應(yīng)具全。
    算著時間,她匆匆忙忙從機構(gòu)回到家,等待她們。
    七點不到幾分鐘。
    門鈴響起。
    林歲歲給他們開了門,站在玄關(guān),輕輕笑起來,“是王阿姨嗎?”
    王阿姨應(yīng)該是被媳婦和兒子關(guān)照過,不讓她在老師家多待,免得小姑娘看著有奶奶在,又恃寵而驕、不聽話跟老師頂嘴,只在客廳參觀半圈,簡單客套幾句,約好了接孩子時間,連水都沒喝,便匆匆而去。
    闔上房門。
    剩下林歲歲同那個小女孩、四目相對。
    小姑娘名叫許梓諾,五官分明,眼睛又圓又亮。
    梳著兩條機車辮,穿得也很洋氣很可愛,像個小模特。
    許梓諾一點都不怕生,仰著頭,朝林歲歲笑,“林老師,你好漂亮,我們長得好像哦!都是大眼睛,還有酒窩。”
    林歲歲也笑了一聲。
    “謝謝夸獎。”
    許梓諾自來熟地“蹬蹬蹬”跑出去,跑到墻邊,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低音提琴,“哇”了一聲。
    “林老師,以后我就跟你學(xué)這個嗎?好酷,而且好漂亮啊。”
    “對的。”
    “我媽媽說,練這個琴,會讓我越練越漂亮,對嗎?就像老師一樣。”
    童言童語,讓人心情當(dāng)即放松下來。
    林歲歲點頭,“對,會讓你看起來很有氣質(zhì),整個人像天鵝一樣。”
    “好。那我一定會好好學(xué)的。肯定比學(xué)鋼琴更加厲害。”
    許梓諾用力握著拳,表情堅決,看著可愛極了。
    閑聊幾句。林歲歲蹲下.身,朝她招招手,“那我們開始上課啦。”
    因為這個動作,叫矮個子小朋友視線范圍變廣。
    許梓諾發(fā)現(xiàn)她耳朵里戴了東西,立馬好奇地問道:“林老師,你帶著耳機嗎?”
    林歲歲一愣。
    臉色微微變了變。
    倏地,又勉強掛住笑容,她解釋:“不是的,是老師耳朵不好,戴了助聽器,這樣給你上課的時候,就能清楚聽到你琴拉得好不好啦。”
    許梓諾點點頭。
    沒再多問,乖巧坐到了桌邊。
    林歲歲清了清嗓子,將五線譜拿出來,放到小姑娘面前。
    正式講課。
    開始都是先講些基礎(chǔ),也不用買書,網(wǎng)上打印了下來就能用。
    一節(jié)課兩個半小時。
    小朋友坐不住,中間會給十五分鐘休息。
    很快,到休息時間。
    許梓諾伸了個懶腰,突然開口:“林老師,我在幼兒園有個很討厭的朋友,她之前說,貝多芬聽不見聲音,但是卻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作曲家,她最崇拜貝多芬了,因為他的曲子用鋼琴彈出來都特別特別好聽,所以她會才愿意每天練鋼琴,想要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鋼琴家。老師,你也像貝多芬一樣厲害嗎?”
    林歲歲正在桌上整理資料。
    聞言。
    渾身一震。
    有一刻,她好像是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幡然醒悟過來。
    自卑心理本就是作繭自縛。
    林歲歲自嘲地笑了笑。
    半響。她搖了搖頭,輕聲說:“不是的,老師不厲害。但是我會努力,越來越厲害。遇到梓諾,就是老師最好的契機。”
    ……
    結(jié)束第一節(jié)私教課。
    再送走許梓諾和王阿姨。
    林歲歲攤在沙發(fā)上,閉上眼,長長地松了口氣。
    倏忽間。
    手機劇烈震動起來。
    她摸索著接起,也沒有看是誰來電,“喂?”
    聽筒里傳來熟悉聲音。
    “耳朵。”
    溫柔中、還帶著一絲沙啞。
    林歲歲睜開眼,習(xí)慣性地坐直了身體,抿了抿唇,輕聲答道:“……陸城。”
    陸城忙了一整天。
    開會、寫病歷、查房、寫論文。
    臨到離開醫(yī)院前,還被病人家屬拉住,說給他要介紹女朋友,好不容易才脫開身。
    連軸轉(zhuǎn),持續(xù)說話交流不可避免。
    一天下來,嗓子都啞了。
    這會兒,他正坐在車里閉目養(yǎng)神,臉色看起來不算太好。
    但聽到林歲歲聲音那一瞬。
    好像什么疲憊感都全數(shù)消除了,只留下滿心歡喜。
    陸城捻了捻手指,無聲笑起來,慢吞吞問她:“我聽張阿姨說,你今天要給小朋友上樂理課。是不是下課了?感覺怎么樣?”
    林歲歲嘆氣:“……我媽是你的間.諜嗎?”
    陸城聽得出來,她語氣里,并沒有什么生氣意味。
    從善如流,“嗯,都怪我不好,居然策反阿姨。”
    “……”
    “說說。我想聽。”
    城哥還是霸道蠻橫。
    又不講理。
    林歲歲卻猶如被他蠱惑,擰了擰眉,竟然真開了口,語無倫次地表達起了自己心情。
    “那個小朋友,特別可愛,給我說貝多芬。其實她這么點大,應(yīng)該壓根還不知道貝多芬是誰吧……陸城,我一點都不勇敢,我想改變的,八年前就想改變了……我好想像你一樣……”
    想要活得自我。
    也想要全心全意地面對自己。
    少時,林歲歲身發(fā)意外,手足無措之際,遇到了陸城。
    她將他視為自己生命里的一道光。
    總覺得,他的存在,照亮了她慘淡灰暗人生。
    薛景曾經(jīng)說過,這是她性格里的缺失,因為自己沒有,才會被這種特質(zhì)吸引,只是一種情感寄托。如果先遇到的陸城、而是別人,一樣也會喜歡上別人。
    八年過去。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不再依賴什么情感寄托了。
    其實,依舊什么都沒有改變。
    林歲歲還是那個敏感又自卑的小女孩,只是在落荒而逃之后,悄悄給自己穿上了一件塑料鎧甲,卻擋不住刀槍。
    騙不了自己。
    也騙不了別人。
    她說:“我很后悔……因為膽小、因為怯懦,十五歲就放棄了繼續(xù)學(xué)琴。本來我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長大后,做一個樂隊里的提琴手,然后能跟著樂隊到處演出,讓別人聽我拉琴。”
    這是林歲歲時隔多年,第一次說出心里話。
    可能是因為翻出了琴譜。
    或者,因為摸了摸琴。
    她很想宣泄出來。
    “……這樣的我,陸城,你為什么會喜歡呢。”
    陸城語調(diào)依舊不急不緩,“我壓根沒有你想象得這么好。如果我真的夠好,就不會來打擾你的生活。或者,早在高二那年,我就會對你表白、然后不讓你離開了。”
    語調(diào)平心靜氣,仿佛只是在訴說一個事實,總歸是叫人聽了信服。
    “……”
    林歲歲如夢初醒。
    想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么亂七八糟。
    一時間,她心跳如雷,本性回歸,磕磕絆絆開口:“我、我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陸城,你……”
    陸城輕輕笑了一聲。
    “我知道。”
    “啊……”
    “你現(xiàn)在還是可以做想做的事。比如,去繼續(xù)學(xué)琴,去面試交響樂隊,去做個琴手。還來得及。”
    林歲歲咬著唇。
    他聲音款款,如詩如樂。
    “再重新喜歡上我,也來得及。時間還有,還夠我們一起長大。”
    -
    本周日。
    江城八中整數(shù)年校慶。
    雖然不是大學(xué)校慶,但規(guī)模也夠看,甚至請來了本地電視臺,做了拍攝、以供宣傳。
    厲害的前輩太多,陸城他們這一級、大多剛剛畢業(yè)或者還沒畢業(yè),還不算杰出畢業(yè)生,沒資格上臺演講。
    自然,到得都不早。
    不整些虛禮,只是為了晚上班級聚餐。
    陳一鳴第一個到李俊才辦公室。
    不消片刻,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走進辦公室。
    余星多和姜婷也接連趕到。
    一個班分成幾個小團體,三三兩兩閑聊半天,準備再一同前往餐廳。
    陳一鳴四下望了幾眼,拉過余星多,小聲問道:“多多,城哥呢?怎么還沒來?我們準備走了。”
    余星多有氣無力,答道:“他去接林歲歲了。一會兒直接去飯店跟我們匯合。然后,他說這頓他請了,讓你點菜的時候不要客氣。”
    上學(xué)時,陸城就經(jīng)常請客。
    也算是意料之中。
    陳一鳴笑了笑,難得八卦起來:“所以,那兩人是成了嗎?”
    余星多和姜婷對視一眼。
    各自沉默下來。
    ……
    雖然是周末,機構(gòu)那邊,林歲歲還是有排班。學(xué)校休息,作為課外班老師,只會比工作日更忙一點。
    不知不覺,天色一點一點暗下來。
    入夜。
    林歲歲看了一眼時間。
    好像要來不及了。
    她捏了捏脖子,急急忙忙收拾好東西,拿起外套、往外跑去。
    走出機構(gòu)大門。
    腳步一頓。
    正大廣場里人來人往。但經(jīng)過附近的女人,大多都會偷偷瞄向正前方那個男人。
    江城已是深秋時節(jié)。
    男人穿一件卡其色風(fēng)衣外套,身形消瘦頎長,風(fēng)姿卓絕,有種內(nèi)斂的矜貴氣質(zhì)。加上他臉型瘦削,精致五官、配上冰冷白色皮膚,是連明星里都萬里挑一的容顏。好似下一秒、就要走進世界名畫里,叫人不由自主地著迷、陷入。
    林歲歲愣了幾秒。
    不得不承認,陸城這外貌真是太過美好。
    哪怕見了無數(shù)次、也像第一次見面那樣驚艷。
    就發(fā)愣這會兒功夫,陸城余光已經(jīng)掃到她。
    倏忽間。
    冰雪融化。
    他眉眼里盈著淡薄笑意,長腿一邁,大步朝她方向走來。
    “走吧。”
    林歲歲張了張口,小聲訥訥,“……怎么過來了。”
    “來接你一起過去啊。”
    “哦……哦。謝謝。”
    她垂下眸子。
    想到那通電話,整個人都覺得尷尬。
    只能若有似無地、更疏離他一些。
    陸城毫不介意,伸手,食指和大拇指一扣,輕輕捏住她手腕,領(lǐng)著她往電梯走去。
    商場里開了恒溫空調(diào)。
    兩人身上都是暖洋洋的。
    皮膚觸碰到一起時,像是有一股暖流、從手腕傳來,一直涌入心臟。
    ……
    陸城不能開車,說是接,依舊還是司機開車。
    兩人一起坐在后排。
    氣氛凝滯。
    這回兒,正是陸家嘴最堵的時刻,車開一段停一段,走走停停、很是磨人。好在,八中并不是很遠,選的飯店在凱賓斯基的中餐廳,離八中也就幾條馬路。再慢再堵,二十分鐘也能開到。
    又靜默一陣。
    陸城率先開口:“緊張嗎?”
    “……嗯。”
    “是因為姜餅嗎?”
    林歲歲沒有否認。
    陸城:“說不定,她也是在等一個機會,等你去找她。”
    林歲歲搖了搖頭。
    路燈明明滅滅、一陣一陣掃過車內(nèi),映出她微紅眼圈。
    “不會的。她肯定在怪我。”
    對于她語氣里這種堅定,陸城十分不解,“為什么?”
    林歲歲:“……剛到新洲的時候,我給她打過電話,但是她聽到我的聲音就掛斷了。換位思考,如果我的好朋友突然不告而別,我也會開始討厭她。”
    討厭、不搭理。
    直至徹底疏遠。
    成年人還好一些,至少會找個體面理由,讓雙方都面子好看些。但學(xué)生卻不一樣。
    那個年代,中二又燦爛,愛憎分明。
    友情和愛情同高考一樣,都是天大地大的事。
    女生朋友間的感情,甚至比情侶還復(fù)雜。連好閨蜜和其他女孩子一起去上廁所,都能叫人吃醋,送得禮物不一樣貴,都像是卡了魚刺一樣讓人難受,容不得一點點情感背叛。
    陸城對林歲歲這些腦補,沒有任何想法。
    直接抓住了重點,“你給她打過電話?”
    “……嗯。”
    “什么時候?”
    林歲歲想了想,報了個時間,“六月吧。”
    陸城頓住。
    頃刻間,好像明白了姜婷為什么對林歲歲一直沒法放下。
    她本來是個大大咧咧、真心實意的女生,并不是記恨性子,甚至,應(yīng)該是非常同情她的落荒而逃。
    高二下學(xué)期那年的六月。
    他因為各種原因,本來安排在高考后的手術(shù)被迫提前。錯過了一次期末考,少一次成績,失去了保送和推優(yōu)機會。
    最重要的是,差點沒能從手術(shù)臺上下來。
    甚至,留下了嚴重手術(shù)后遺癥,到現(xiàn)在都沒恢復(fù)過來。
    按照姜婷脾氣,這打抱不平里的“平”,作為好朋友來說,應(yīng)該是實在太意難平了。
    陸城無聲嘆了口氣,“……為什么沒多打一個。”
    其實無需多問。
    林歲歲就是這種脾氣。
    小鹿被扔了一下石子、就不會再試探著探出腦袋了。
    但凡她再播一個,姜婷就必然會接起來了。
    但凡……
    姜婷把這件事告訴他。
    他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這么久?
    這樣想來,難免叫人唏噓。
    ……
    很快,汽車抵達凱賓斯基。
    兩人一前一后,下了車。
    中餐廳在酒店四樓。
    隨著電梯緩緩上升,林歲歲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陸城有點想笑。
    “第一次碰到我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緊張。你這樣,會讓我很嫉妒姜餅的。”
    林歲歲:“……”
    下了電梯。
    侍者領(lǐng)著他們倆穿過大堂、往包廂走去。
    停步時,隔著移門,已經(jīng)能聽到里面喧嘩聲。
    侍者畢恭畢敬地拉開門。
    陸城率先走進去。
    里頭有人看到他,趕緊喊了聲:“咱們城哥來了!朋友們,今天買單的人來了!”
    “陸城!”
    “城哥!好久不見了都!怎么來得這么晚啊!”
    “……”
    氣氛熱烈起來。
    林歲歲小心翼翼、從陸城背后往里面覷了覷。
    一共開了三桌,每桌坐十二人。
    2班本來就38個人,這樣來說,幾乎算是到齊了。
    時間流逝,大家都褪去了上學(xué)時那股青澀勁兒,面容、氣質(zhì),皆變得成熟又陌生起來。
    陸城拉著林歲歲,先去給李俊才打招呼。
    八年過去,李俊才頭發(fā)更少,禿的面積從腦袋中心、延伸出來,擴散到了整個腦袋。
    整個人看起來也更加和藹,一直樂呵呵地笑著。
    “陸城來了啊。”
    陸城平靜地喊了一聲:“才哥。”
    再伸手,將林歲歲推到前面。
    “林歲歲也來了。”
    林歲歲聲音細得像蚊子叫:“……李老師。”
    李俊才瞇著眼想了一會兒,點點頭,“那個轉(zhuǎn)學(xué)來的小姑娘是吧。后來怎么突然又走了?耳朵治得怎么樣啦?”
    “我……”
    順勢,陸城讓林歲歲坐在了李俊才旁邊那個空位上,自己則是挨著她坐下。
    他另一邊是余星多。
    這會兒功夫,余星多已經(jīng)喝了挺多,臉頰泛出紅色,打了個酒嗝,湊到陸城旁邊,迷迷糊糊地笑:“城哥你可算到了……”
    一股酒味。
    陸城嫌棄地推了推他。
    余星多像是橡皮一樣又粘過來,“耳朵也到了?不容易哦豁。”
    林歲歲已經(jīng)和李俊才說完話,正好聽到這句。
    頓時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縮了。
    倏地,陸城到桌下?lián)屏藫疲业剿值奈恢茫笳评卫挝兆×怂中模俾掏痰貙⒆约菏种覆宓剿搁g,強迫她與自己十指交握。
    像是硬生生、要塞給她無盡力量。
    林歲歲深吸一口氣。
    竟然真的有了勇氣,“……好久不見啊。”
    余星多“嘿嘿”傻笑了幾聲,又湊到另一邊去找姜婷,“姜餅?姜餅?zāi)兀縿e臭著臉,看呀,耳朵過來啦!……”
    姜婷臉色不虞,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把人揮得老遠。
    借題發(fā)揮,“臭死了,一股酒味。”
    “……”
    余星多“砰”一下,重重拍了一下桌面。
    立刻,周圍人目光全數(shù)被他吸引過去。
    余星多借著酒意,上頭一般吼道:“姜婷!人家都說同學(xué)會就是舊情復(fù)燃的好時機,人家陸城都找到林歲歲了,我也不跟你含含糊糊,就一句話,夠久了吧?你就給我個準數(shù)吧!咱們倆還有沒有戲!要是沒戲,以后就再也別聯(lián)系了!做我女朋友,以后我任你打罵……”
    全桌嘩然。
    “哇塞——”
    “多多給力奧!模子!”
    “答應(yīng)他答應(yīng)他!”
    連隔壁兩桌,也被這桌熱鬧吸引過來,紛紛看向姜婷。
    姜婷牢牢地握住了拳頭。
    臉色已經(jīng)非常難看。
    “……”
    靜默半響。
    她一言不發(fā),起身,沖出了包廂。
    答案幾乎算是不言而喻。
    余星多早就猜到結(jié)局,慘淡一笑,也沒追出去,只倒了杯酒,悶頭干下。
    桌下。
    陸城用力握了握林歲歲手掌。
    像是心靈感應(yīng)一般,她竟然明白了他意思。
    兩人對視半秒。
    陸城:“你不是要勇敢嗎?耳朵,去說吧,解開心結(jié)。你可以的,別害怕。”
    他的話,就像是一種蠱惑。
    騙得她顫顫巍巍站起來,不由自主地邁開腳步、朝外追去。
    ……
    林歲歲在走廊里找到了姜婷。
    凱賓斯基是五星級酒店,設(shè)施完善貼心,走廊盡頭放了休息沙發(fā),可能就是用來應(yīng)對這種情況。
    姜婷坐在沙發(fā)上,正握著手機。
    距離將她面容模糊,給人留下無盡想象力。
    林歲歲咬著唇,一步一步靠近,直至她面前。
    一站。
    一坐。
    姜婷頭也沒他,淡淡招呼:“來了啊。”
    林歲歲小心翼翼地喊她:“姜餅……對不起,之前我……”
    姜婷放下手機。
    拍了拍旁邊。
    林歲歲順勢坐到她身邊,習(xí)慣性隔了小半臂距離。
    到底是回不去那種親密無間了。
    還是她率先開口,認認真真地說:“對不起。我當(dāng)時沒有勇氣和你道別,我舍不得你們,其實,我也沒有完全做好要走的準備,怕說了就走不了了。是我太沒用了。”
    終于,姜婷淡淡笑了笑,“耳朵,你這樣,讓我沒有辦法說什么。”
    “姜餅……”
    “其實,我接到你那個電話了,但是那時候我很生氣,不想和你說話。后來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再打一個過來,我一定會接起來大罵你一頓,再問問你去哪里了。但是,沒有,一次都沒有。”
    “……”
    姜婷嘆了口氣,“我們就像普通同學(xué)一樣,在突然的一天,分道揚鑣。我越想越生氣,越想越覺得,這閨蜜二字,分量太輕。”
    林歲歲眼里泛出水汽。
    “城哥說,我是在為他打抱不平。其實根本不是,我是在為自己打抱不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兩個字,叫我對你的不告而別、耿耿于懷。”
    那時候,都是小姑娘。
    姜婷雖然大大咧咧,本質(zhì)來說,還是心思細膩。
    這種心理,大男生理解不了。
    林歲歲:“……對不起。”
    姜婷搖頭,“算了。都過去了。耳朵,歡迎你回來。”
    自然不會這么容易過去。
    但要修復(fù)友誼,也不是那么三言兩語就可以完成。
    只能說,先將心結(jié)解開罷了。
    兩人默契地不再多談過往,轉(zhuǎn)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其他事。
    姜婷成績中游,高三讀了文科班之后,排名有所上升,在江城讀了個末流985院校,現(xiàn)在在視頻平臺做商務(wù)運營。
    聽說林歲歲工作地點之后。
    她點點頭,拿出手機,與她交換了微信。
    “下次有空到正大廣場找你吃飯。”
    林歲歲瞇著眼、輕輕笑起來,“好。”
    “……行,我們差不多也能回去了。”
    “那余星多那邊……”
    姜婷搖了搖手,語氣意味不明,“別管他,酒醒了,他就能想起來我和那個人的事情了。”
    ……
    同學(xué)會一直持續(xù)到晚上九點多。
    第二天是工作日,班上同學(xué)不少要工作,便前后起身告別。
    陸城叫來侍者,把賬單掛到陸文遠名下。
    再聯(lián)系司機,讓司機上來扶喝得醉醺醺的余星多,順便把李俊才和姜婷各自送回家。
    一切安排妥當(dāng)之后。
    他扭過頭,看向林歲歲,小聲問她:“耳朵,我們?nèi)W(xué)校看看吧?”
    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子。
    林歲歲心一跳,竟然沒能拒絕。
    陸城隨手將風(fēng)衣外套披到她身上,再一次牽起她手腕,拉著她往外跑。
    樣子急切極了,生怕她變卦。
    ……
    夜涼如水。
    兩人像少年時一樣,一前一后,慢吞吞地走在路燈下。
    江城規(guī)劃了八年,繁華更甚。
    但八中周圍這一片區(qū),一直都沒有拆掉,依舊是老房林立,充滿著市井氣息。
    房價倒是越炒越高。
    畢竟,又是學(xué)區(qū)房、又是陸家嘴中心區(qū)。
    對林歲歲來說,街道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記憶。
    陌生的是心境。
    總歸,叫人混亂。
    兩人沒走很長時間。
    再轉(zhuǎn)個彎,就能看到八中大門。
    校慶活動早就結(jié)束,這個點,保安肯定不會讓他們倆進去。
    陸城停下腳步,想了想,扭過頭、小聲問她:“要不要□□?”
    “……”
    林歲歲無語,低低指責(zé)他:“你都沒想好怎么進去,就叫我過來了啊。”
    陸城摸了摸鼻子。
    “我就想著,一定要把你騙來學(xué)校,沒想太多。”
    “為什么要騙我來學(xué)校?”
    “……”
    作者有話要說:哇!終于50章啦!
    本章發(fā)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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