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二天一早，剛上完夜班的顧青松回到家，便把還沒起床的趙五珠給搖醒了。

　　本來他還信心滿滿，等顧青寒回家來，就迅速把禮金的事給解決掉，他就可以把美芝娶回家了。
　　誰知道，他哥居然不同意。

　　而且顧青寒估計不會在家待太久，所以他只能來找他媽了。

　　顧青松昨晚整夜都魂不守舍，被主任批評了兩次，現在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氣。

　　“媽，你可要幫我想想辦法，你要是不幫我，你的兒媳婦就要飛走了！”

　　趙五珠這兩天不用做飯，早上也睡起了懶覺，聽到顧青松一連串的吐槽后，她的腦瓜子嗡嗡的。

　　“我說老二，大早上的你嚷嚷什么啊？你不睡還讓不讓人睡了？現在是你自個兒娶媳婦，又不是給我娶的！瞧你這出息的，現在你倆都談婚論嫁了，她林美芝不嫁你還能嫁給誰？換句話說，還有誰會娶她？”趙五珠向來不擔心這門婚事砸了，雖然林美芝挺好，但是她的兒子也不差，長得又高又帥，也有份正式工，家屬院也有不少姑娘家喜歡他。

　　再說了，這年輕男女都談婚論嫁了，還能退婚不成？
　　誰家姑娘不愛惜名聲啊！

　　顧青松聽他媽這么說，覺得好像有點兒道理。
　　而且他跟美芝是真心相愛的，也是真心想跟他好好過日子，她也不愿意掏空他家的錢，畢竟以后還是他們兩個人受苦。

　　不過一想到美芝的爸媽，顧青松又有點慫了。
　　雖然他跟美芝感情很好，但他知道美芝的爸媽一直對他不太滿意，要是拿不出這一筆禮金，以后更是瞧不起他。

　　顧青松急得跳起腳來，甕聲道：“媽，你也不想我在美芝娘家抬不起頭的，禮金已經說好了，我現在拿不出來，他爸媽以后會怎么看我？而且，我昨天找大哥幫忙，他明明有錢的，居然也不幫我！”

　　趙五珠的腦袋在聽到顧青松說顧青寒有錢時，總算清醒了不少。
　　便開口問：“你大哥有錢？”

　　顧青松很堅定地點了下頭：“我問過大哥部隊的老楊了，他說大哥之前立了功，升了副團長，還給發了一筆獎金，大哥肯定有錢！”
　　接著顧青松又嘆息一聲：“我跟大哥說了這錢是向他借的，到時候就會還給他，不過他居然也不借給我！媽，你說大哥會不會是把錢給了誰？”

　　本來顧青松也不想這么說的，可是從小到大，顧青寒都會竭盡全力給他解決任何問題，這次關乎他的終身大事，居然就撒手不管了，怎么都說不過去。
　　聯想到那天在供銷社看到溫暖跟他大哥在一起的畫面，可怪不得他有這樣的想法。

　　趙五珠當即皺起了眉頭，順著顧青松的話輕嗤出聲：“還能給誰？除了那個懶鬼還有誰？”
　　“好哇這老大，現在有了媳婦忘了娘，有點錢就掩掩藏藏的，以后我還能旨意他給我養老嗎？白眼狼！”說著就要下床找人去。

　　顧青松連忙拉住了她，緩聲道：“媽，大哥不在家，聽院里的人說他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你也不要太激動，你知道大哥的，吃軟不吃硬，你這樣吵吵鬧鬧的，大哥更反感了。”

　　趙五珠哼了一聲，“我就不信他還能反了！”

　　不過顧青松說的也有道理，趙五珠也知道顧青寒的脾性，要是跟他來硬的，估計還會惹他生氣，現在家里就靠顧青寒的津貼來過日子了，她也不想為了這事搞得他生氣。

　　趙五珠忍不住伸手掐了下顧青松的手臂，罵道：“沒出息！要是你也娶個好吃懶做的貨色回來，你以后就不要叫我媽了！”

　　顧青松疼得嗷嗷叫，摸了摸趙五珠掐痛的地方，又抱住了她：“媽，我向你保證，美芝肯定會好好孝順你的。”

　　趙五珠向來疼愛這個兒子，瞧他嗷嗷叫的，便給他揉了一下，說：“行行行，媽就等著喝這杯新媳婦茶了！”

　　*

　　那邊顧青松一大早就去了郵電局，排隊打電話。

　　因為事出突然，溫暖提出要隨軍，但他事先并沒有跟部隊申請，而且等會還得去火車站多買兩張票。

　　幸好現在他的軍籍還在省內，打電話不用轉太多次，等候了大概半小時，電話便接通了。

　　政委接到顧青寒的電話有點意外，雖然他之前是問他要不要帶上孩子媳婦隨軍。
　　但顧青寒很少會開玩笑，說了不會基本上就不會的了。

　　所以在聽到顧青寒說要打加急報告，帶上孩子媳婦一同去北城時，他還是有點詫異。

　　但還是沒忍住揶揄他一番：“怎么？就說你舍不得媳婦了吧？還不認！”

　　隔著電話，顧青寒微微一頓，神色難得冒出點尷尬來，“是孩子她媽提出的。”

　　政委哈哈笑了一聲：“少來，熱血方剛的小伙子，誰不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啊？放心，這事就包在我身上，等你們到了北城，包準給你準備妥當。”

　　顧青寒“嗯”了一聲，“有勞了。”

　　說了幾句客套話，政委又關切地問道：“對了，北城天寒地凍的，聽說已經下雪了，你有沒有給孩子準備好衣服被鋪的？”

　　顧青寒眉頭一蹙，沉默了。

　　政委便笑了笑：“沒事，去北城的時候你們會在京市停留一晚，到時候你也可以去那邊再買。”

　　“好的，謝謝提醒。”

　　“既然已經想好了要帶孩子和媳婦隨軍，以后就好好過日子，有什么困難也可以向組織匯報，可以幫的，組織一定會盡力幫助每一位戰士。”

　　“是。”顧青寒站了一個軍姿，目光炯炯有神，他頓了頓，才說：“我正好有個請求。”
　　“孩子還太小，我需要一張臥鋪火車票。”

　　等他從郵電所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冉冉升起。

　　回家的路上，顧青寒又去買了點肉，他發現孩子好像還喜歡吃豬肉餡的餃子。

　　回到家屬院時，不少人已經起床了，有人拿著個搪瓷杯蹲在門口刷牙，發出了陣陣的吐痰聲，還有一大早就揍打孩子的，夫妻互罵的各種聲響。

　　不知道為什么，他第一次覺得家屬院里邊的吵雜聲，沒有以前討厭。

　　剛進家門，溫暖就抱著孩子出來了，兩人都睡眼惺忪的，孩子還渾身軟綿綿地趴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打了個哈欠。

　　溫暖雖然跟顧青寒還不是那么熟，但想到以后要一起生活總不能像以前那樣，兩人都沉默寡言。

　　所以她就主動開口問道：“這么早去哪里了？”
　　說著便打量了一下他手里提著的豬肉，這么早去買肉了？

　　“去郵局打了個電話，順便買了點肉。”顧青寒把手里的肉放在了八仙桌上一個碗里，然后又洗了下手。

　　溫暖后知后覺地想到了隨軍的事，估計顧青寒是打電話回去打報告的。
　　隨后又問：“我們什么時候出發？”

　　“明天。”

　　溫暖松了一口氣，終于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隨后她又明知故問道：“北城現在的天氣應該下雪了吧？會不會很冷？”

　　顧青寒停住了手里的動作，隨即“嗯”了一聲，問她：“你跟孩子有厚衣服嗎？”

　　“我前幾天給孩子做好了兩身棉襖。”溫暖避重就輕，沒說自己的衣服還沒準備。
　　南方的冬天并不會太長，但也有濕凍的時候，她以前就有兩件棉襖，只是有些年月而已，但能穿。

　　也不知道顧青寒有沒有認真聽，等會好一會他才沉著聲音應道：“好。”

　　溫暖也不知道該聊些什么好了，借著要回去收拾行李，便抱著孩子回房間去了。

　　在收拾行李的時候，溫暖又聽到了顧青寒出門去的聲音，也不知道干嘛去了。
　　不過一大早的，就連趙五珠和顧青松也不在家，也是奇怪。

　　因為很早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跟著顧青寒隨軍，其實很多東西已經收拾好放在了木箱里，而且這個年代什么都缺，似乎也沒什么要帶的。

　　在顧青寒回家之前，她在新華書店買了兩本小說，還沒來得及看，好，火車上不至于太寂寞。

　　溫暖把大件的東西都放到了一個尼龍網兜，小小的一個網兜，可以裝很多很多的東西。

　　還有些衣服尿布的，就放到了顧青寒空出來的一個軍綠色軍裝行李袋里，塞得鼓鼓的，都快爆開來似的。

　　雖然說沒什么東西，但真正收拾下來，居然也用了整整一個上午。

　　*

　　到了中午的時候，趙五珠和顧青松才回來，兩人吱吱喳喳又在說著家屬院的八卦。

　　溫暖不愛跟他們相處，所以收拾完東西也沒有出去客廳，在房間里頭逗孩子。

　　沒一會，顧青寒也回來了，見到顧青松便說：“你們醬油廠平時不是有發醬油耗油那些嗎？給我拿一點。”

　　趙五珠皺了下眉頭，問：“你要那些東西干什么？”
　　平時顧青寒從家里回部隊，幾乎都不會帶任何東西的，這次去北城怎么突然就要了呢？

　　顧青寒回答得言簡意賅：“帶去北城。”
　　隨后看向顧青松：“給我各樣拿一點。”

　　顧青松莫名有點心虛，躲到了趙五珠的身后，說：“哥，家里沒有了。”
　　因為跟林美芝談戀愛，平時去看個電影，去國營飯店吃個飯什么的，都要錢。

　　所以顧青松每個月廠里發下來的鹽油醬醋都賣給了家屬院的人，換點錢用一下。

　　趙五珠自然知道顧青松把東西賣出去的事情，于是便說：“青松每個月廠里發那么多，我們也吃不完，早就送給別人了，你又不早說。”
　　“而且，你每天都是吃部隊食堂的，要那些東西干嘛？”

　　說完，便朝顧青松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再說話。

　　顧青寒還沒來得及說話，趙五珠便問：“對了老大，聽說你升副團長的時候發了一筆獎金，你把錢拿出來，媽要用。”

　　顧青寒走去廚房的腳步頓了下，眉頭輕蹙，平靜道：“那筆錢，我有用處。”

　　趙五珠一聽，耐不住了，不高興地道：“你整天在部隊里頭有什么用的？吃喝拉撒都是部隊的，你要那么多錢干嘛？現在家里頭有很多要用錢的地方，青松也快要結婚了，你怎么著都得幫襯一下自己的弟弟吧？你……”

　　趙五珠話還沒說完就被顧青寒打斷了：“我要帶溫暖和孩子去北城。”

　　話落，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趙五珠和顧青松的眼睛都睜得大大的，好像見了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