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
    姒伯陽冷哼了一聲，道：“事急從權(quán)，我看不出，這里面有什么關(guān)節(jié)，需要你事急從權(quán)，”
    “就算那人，能為山陰氏帶來一支地煞神兵。可這也不至于，讓你連個上稟的時間都沒有，就自顧自的出關(guān)北上。”
    心頭一跳，蹇渠肅聲道：“上君，臣收到消息，說那人可能會在近期，離開會稽。臣怕他一去不回，這才把他請到這里來。”
    “會稽之外，方國林立，他要是遁走某個小國，再想尋他，可就千難萬難了。”
    “因?yàn)榈玫较⑻^匆忙，臣來不及思慮周全，這才……這才……”
    “罷了，與我去見見那個人，其他旁枝末節(jié)，就不用說了。”
    此時的姒伯陽，滿心想的都是那位能給山陰氏，帶來一支地煞神兵的大才，也無暇理會其他。
    蹇渠的擅離職守，在姒伯陽的眼里，已經(jīng)成了微不足道的疏漏。
    當(dāng)然，前提是那位大才，真的能給姒伯陽，帶來一支地煞神兵。
    不然，姒伯陽轉(zhuǎn)頭，就能讓蹇渠知道，他這個恩主，可不只有恩，還有他的威。
    人君處世，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對此，姒伯陽早已爐火純青，只有恩，沒有威，長此以往，必生禍端。
    “不過，這可是地煞神兵。我山陰氏，若能有一支地煞神兵，就是如虎添翼，吳國又能奈我何。”
    姒伯陽帶著蹇渠、齊庸二人，一起出了正廳，向著外面的庭院走去，眸子中似有神光若明若暗。
    有著雄心壯志的姒伯陽，正苦于沒有施展抱負(fù)的機(jī)會。哪怕他是陸地神仙，也要在某種程度上遵守諸侯間的規(guī)則。
    這支地煞神兵，來的正是時候。
    姒伯陽實(shí)力雖強(qiáng)，可有些時候，只有蠻力，是成不了事的。
    不遵守規(guī)則的人，不是沒有，但是這些人，絕對走不長遠(yuǎn)。
    姒伯陽只要不想在揚(yáng)州諸侯中舉步維艱，就不要想著以陸地神仙之力，貿(mào)然插手諸侯之爭。
    尤其是揚(yáng)州諸侯之中，并非沒有實(shí)力強(qiáng)悍，氣魄驚人的存在。天下列國之內(nèi)，也不是沒有能壓過姒伯陽一頭的人物。
    要不說善溺者溺于水，仔細(xì)想想，這話在某些方面，還有很有道理的。
    姒伯陽能壓過旁人一時，卻壓不過一世。誰能知道，何時會遇見一位不可力敵的強(qiáng)人。
    所以，在這個時候，一支地煞神兵的作用，便凸顯出來了。
    姒伯陽完全可以用這一支地煞神兵，作為他的爪牙，由地煞神兵來完成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這些念頭，在姒伯陽的腦海中浮現(xiàn)，轉(zhuǎn)而又被他壓在心底。
    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姒伯陽失笑。所謂的地煞神兵，八字都還沒有一撇，現(xiàn)在想的再多也是無用，
    真要有一支地煞神兵，自然是極好的，若是沒有，姒伯陽心里雖會覺得遺憾，卻也不會過于失望。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堂皇正道！
    ——————
    庭院之間，
    綠柳成蔭，枝條柳葉，迎風(fēng)擺動。
    “哈哈哈……伊摯先生，”
    帶著爽朗的笑聲，姒伯陽向伊摯走來，蹇渠、齊庸一左一右，跟在姒伯陽的身后。
    “山陰首領(lǐng)，姒伯陽……”
    被其笑聲所驚，伊摯愕然的望著姒伯陽，又看了一眼站在姒伯陽身后的蹇渠，心頭驀然一動。
    能讓心比天高的蹇渠，老老實(shí)實(shí)跟在身后的，除了姒伯陽以外，還能有誰。
    面對面露驚愕的伊摯，姒伯陽拱手作稽，道：“在下，山陰姒伯陽，見過先生。”
    伊摯回禮，道：“不敢受姒首之禮，姒首威名震會稽，伊摯一介草民，哪敢受姒首之禮。”
    姒伯陽道：“什么敢不敢的，先生這話，可是讓伯陽無地自容了。”
    “吾聽蹇渠說，先生之才，乃是大才，上能輔國定邦，下能保境安民，是為非常之才也！”
    “伯陽仰慕已久，一直不能一見，常引為憾事。蹇渠知我之心，竟讓先生移步到我這山陰氏，打擾先生清凈，是伯陽之錯。”
    姒伯陽態(tài)度擺的很低，甚至在伊摯剛要謙讓時，將過錯攬到自己的身上，進(jìn)一步讓伊摯感受他的誠意。
    沒錯，就是誠意！
    如果伊摯能為山陰氏，添一支地煞神兵。他本身的價值，就已經(jīng)值得姒伯陽向其示好了。
    看在地煞神兵的份上，就是伊摯再倨傲，姒伯陽也會甘之如飴，極具耐心的表現(xiàn)他的人君氣魄。
    一支地煞神兵，絕對值得姒伯陽以陸地神仙之尊，對伊摯伏低做小，沒有人能拒絕一支地煞神兵的誘惑，
    就算堂堂天子之尊，坐擁上三軍、左三軍、中三軍、右三軍等十二部天軍，也一樣不會拒絕一支地煞神兵。
    這等戰(zhàn)略性的力量，自然是多多益善。地煞神兵本身，就代表著極端強(qiáng)大的武力。
    伊摯輕聲道：“姒首，太過客氣了，”
    “伊摯一介馬夫，哪里能擔(dān)得起‘先生’之稱，又哪里受得起，如此厚遇。”
    姒伯陽眉頭一挑，正色道：“若先生，都不能受我山陰上下禮敬，那這天下之間，就沒有人能受此禮敬了。”
    “我常聽蹇渠對我說起，說您與蹇渠私交甚厚，蹇渠對你的才華，極為的欽佩，認(rèn)為你是會稽氏族中，少有的智謀之士。”
    姒伯陽笑道：“蹇渠，你是知道的，他為人耿直，從不說妄語，若是別人說你之才，我一定慎之又慎，不會輕易相信。”
    “可是，這話出自蹇渠之口，其中可信度，容不得我不信。”
    蹇渠面色如常，從旁道：“是啊，在下之能，止于治理一方氏族，一座城邑而已。而伊摯之才，卻能治理萬里錦繡山河。”
    “這一點(diǎn)，我不如伊摯多矣！”
    姒伯陽道：“你看，連蹇渠都自嘆不如，我又怎敢不尊敬‘先生’？”
    “不尊敬先生，就是不尊重人才，會稽氏族百廢待興，正是奮起之時，怎敢不尊重像先生一般的大才啊！”
    伊摯迎著姒伯陽等人殷切的眼神，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姒首，蹇渠何等人，我還是清楚的，他之才器，不弱于在下。”
    “而且，他這人出身奴籍，卻最是心高氣傲，你能收服他為己用，絕非靠著那一點(diǎn)恩義，更多的還是姒首氣魄驚人。”
    “若無驚人氣魄，以蹇渠的脾氣，也不會這么死心塌地，為您出謀劃策，連我這老友都套進(jìn)去了。”
    “哈哈哈……”
    定定的看著伊摯，姒伯陽忽然大笑，道：“先生慧眼如炬，佩服，佩服，”
    說罷，他打量了一下周匝，道：“這處庭院，雖然雅致，可是雅致有余，卻不是會客的所在，先生……咱們進(jìn)內(nèi)室說話，”
    伊摯淡淡道：“好，客隨主便，”
    ——————
    正室之中，
    “先生，請，“
    姒伯陽笑著請伊摯落座，隨后對蹇渠，道：“蹇渠，”
    蹇渠拱手道：“臣在，”
    姒伯陽道：“自今日起，你就是天壇督造官，專職天壇建造事宜。”
    “你下去找中行堰，他自會告訴你，有關(guān)天壇的一應(yīng)建造事宜。”
    蹇渠應(yīng)聲，道：“諾！”
    姒伯陽目光一轉(zhuǎn)，投向齊庸，道：“齊庸，你是蹇渠的副手，現(xiàn)在蹇渠擔(dān)任天壇督造，你就去做個副督造吧！”
    齊庸應(yīng)聲，道：“諾！”
    瞥了蹇渠一眼，姒伯陽道：“天壇督造，是我開國之前，第一大事，你們要仔細(xì)，不能出一絲差錯。”
    蹇渠、齊庸齊聲道：“臣等，謹(jǐn)記上君教誨。”
    姒伯陽擺了擺手，道：“嗯，你們做事，我放心，好了，你們下去吧……”
    “諾！”
    聽到這話，蹇渠心頭一喜，知道自己總算是過關(guān)了。
    只要伊摯能掏出一些干貨來，讓姒伯陽看到伊摯的本事。那他不僅無過，反而有功。
    要是伊摯能把防風(fēng)氏神兵的一二神韻拿出來，證明所言不假，確實(shí)能為山陰氏帶來一支地煞神兵。
    那蹇渠這個功，可就真真正正是立大了。
    當(dāng)然，以姒伯陽的性子，有功必賞，有過必罰，不存在什么功過相抵，功就是功，過就是過，二者不能混為一談。
    或許姒伯陽找機(jī)會，還會適當(dāng)?shù)那么蝈壳淮巍？墒侵郛?dāng)前，蹇渠所要面對的責(zé)難，也沒了大半。
    在蹇渠二人走后，姒伯陽緩緩坐在主位上，道：“先生，入我山陰，觀我山陰氏族，氣象如何？”
    伊摯道：“姒首這些年征戰(zhàn)不休，雖是每戰(zhàn)必勝，可是終究有一個缺點(diǎn)，制約姒首的進(jìn)一步壯大。”
    不待姒伯陽開口，伊摯道：“山陰氏，或者說會稽氏軍士不夠精銳，或者應(yīng)該說精銳的普及率，實(shí)在是太低太低了。”
    “現(xiàn)在會稽氏族之中，竟還有輔兵？您要知道，揚(yáng)州大小諸國，早就把輔兵淘汰掉，換上了精銳戰(zhàn)兵。”??
    “以吳國為例，吳國號稱有八大戰(zhàn)師，數(shù)十萬精銳之師，實(shí)力之雄厚，僅在三苗、曲國之下，遠(yuǎn)勝會稽氏族。”
    “您剛與吳國交手，對吳國的實(shí)力，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才對。”
    姒伯陽道：“沒錯，吳軍多為精銳，實(shí)力極強(qiáng)，遠(yuǎn)非現(xiàn)今的會稽氏族所能比。”
    “與吳人交戰(zhàn)。之所以能勝，全是因?yàn)閰侨瞬恢溃益Σ栒嬲膶?shí)力。吳軍大將錯估了我的修為，以至于大敗虧輸。”
    “只可惜，這種事可一不可再，有一次削弱吳人的機(jī)會，已是不易。下一次再與吳人交戰(zhàn)，非要真刀真槍，打上一場不可。”
    “實(shí)話實(shí)說，若是會稽氏族維持現(xiàn)狀，以會稽氏族的兵員素質(zhì)，下一次吳越之戰(zhàn)，未必能勝過吳人。”
    伊摯呵呵一笑，道：“姒首，果然坦誠，率直！”
    “在下自太末氏，到山陰的這一路上，也聽到汾湖一戰(zhàn)的一點(diǎn)零星消息。”
    “都說是姒首，集結(jié)會稽氏族二十萬大軍，以絕對優(yōu)勢兵力，大敗吳軍。”
    “可是在我看來，若無姒首坐鎮(zhèn)，只憑會稽二十萬兵馬，不大敗已是不錯，如何能大勝？”
    “會稽氏族的兵戈，終究不似想象中的一般銳利，與吳國之間的差距，還是肉眼可見的。”
    姒伯陽正了正身子，道：“那，先生有何教我？”
    伊摯沉默了一下，緩緩道：“姒首，愿意聽在下之方略？”
    姒伯陽道：“只要有益國事，能強(qiáng)兵事，伯陽焉能不聽。”
    伊摯爽快道：“好，那我就說說，我對會稽氏族的強(qiáng)兵之策。”
    姒伯陽道：“洗耳恭聽，”
    伊摯道：“會稽兵弱，是各方氏族互相攻殲，自相殘殺，所帶來的弊癥。氏族為政，人心雖齊，可是戰(zhàn)力孱弱。”
    “這就如同待宰的牛羊，牛羊成群結(jié)隊(duì)，可是他們吃草吃習(xí)慣了，已經(jīng)沒了吃肉的野性。”
    “都說野性難馴，但野性也是能戰(zhàn)的表現(xiàn)。”
    “所以第一步，要先裁軍，裁去老弱，保留精華，作為新軍的骨干。”
    姒伯陽若有所思，點(diǎn)了點(diǎn)頭：“裁軍……”
    “第二步……”
    ——————
    就在伊摯與姒伯陽，一個認(rèn)真講，一個專注聽的時候。
    蹇渠帶著齊庸，二人慢條斯理的走出官邸。
    兩人并排，一階一階的踩著石階。
    齊庸道：“恭喜老兄，賀喜蹇兄，為上君推薦這么一個能人，讓上君這么看重。以后上君對您，必然愈發(fā)的倚重了。”
    蹇渠瞇了瞇眼，道：“什么倚重不倚重的，上君簡拔咱們與微末之間，這等恩情，比天高，比地厚。”
    “此恩此情，我也不奢求什么，只要能為主君出一份力，我就心滿意足了。”
    齊庸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蹇兄所言有理，不過蹇兄能找到這般大才，投效上君，還是有些出人意料。”
    “能煉地煞神兵的人物，整個天下不說鳳毛麟角，也是少之又少，堪稱最頂尖的兵家，在任何地方都備受禮遇。”
    “蹇兄能說動這位投效，對我會稽氏族的意義，實(shí)在是太大了。得此一人，勝過十萬大軍吶！”
    蹇渠眸光閃動，低聲道：“哪里有這么夸張，只他一人，還是不值十萬兵甲的，最多……能頂八萬兵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