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術一道,雖為小道。除非有大智慧、大毅力,成就以箭入道,堪入先天妙境,以小道之妙見大道真諦。
不然,任是有滔天法力,廣大神通,一樣只能止步于箭術第五境鎖魂。哪怕箭術第五境鎖魂,已是神魔箭道的巔峰成就。
當然,箭術再是小道,終歸是一條道途。無論第五境鎖魂千里誅神,還是第四境瞬雷平地生雷,都有誅殺在世神魔之力。
箭術第四境瞬雷,一箭可滅地祇真身,第五境鎖魂,一箭可鎖天神魂靈。而箭術第五境之上,玄之又玄,是為先天箭術。
傳說,上古神箭手大羿,就曾參悟先天之妙,以無上箭術,先后誅殺鑿齒、封豨、修蛇、大風、猰貐、九嬰等先天大兇。
由此可見,箭術修行只高深境地,一樣有驚天地、泣鬼神的絕世能為。
“七星連珠,瞬雷——”
離弦后的七支羽箭,恍若化作七枚星辰高懸。瞬息之間,演化北斗七星之形,接引周天星辰之力,漫天殺機,忽然垂落。
“亂神八斬!”
被‘七星連珠’箭的殺機,刺激的一激靈,靈覺瘋狂示警,屠奉怒目圓睜,刀鋒如匹練而出,氣機疾走,如狂風驟雨一樣。
鐺!鐺!鐺!
似有似無間,一聲聲清脆的鳴音,在屠奉的耳畔響起。屠奉揮舞寶刀,似潑墨揮毫,以天地山河為絹布,招招精彩之極。
“第一刀,”
“第兩刀,”
“第三刀……”
刀道神通,亂神八斬,以亂取勝,亂中有序。屠奉揮刀之時,以肉眼感官為輔,以心靈心覺為主,二者相輔相成。
每一刀,都凌厲到極點,且一刀更甚一刀。
刀鋒所過,羽箭炸裂。
殘碎的羽箭,在屠奉周匝迸射。
只是,每次出刀,屠奉的手,都微微顫抖。
顯然,以屠奉的實力,硬接姒伯陽的瞬雷箭,終歸是有些勉強。
畢竟,瞬雷箭本就有誅殺地祇之能,再由姒伯陽這位陸地神仙發出,每一箭的箭力,都極端可怕。
箭鋒所過,殺性極重。
屠奉若是應對不及,便是被‘七星連珠’箭,當場射殺,亦是情理之中的事。
“第八刀!!”
七刀連斬之后,破去’七星連珠‘箭。屠奉身形飛掠,雙手握刀,積蓄刀勢,虛空陣陣哀鳴,猛地沖向姒伯陽。
“殺——”
此刻的屠奉,焉然就是一副神擋殺神,魔擋殺魔的模樣。一身刀勢,凝而不散,但凡擋在眼前之人,轉瞬就被刀勢撕碎。
刀勢沾染血色之后,屠奉身上的殺氣,近乎于實質。
須臾之間,屠奉就殺穿了數千甲兵組成的軍陣,刀勢一轉,血雨腥風。
一尊地祇級數大高手的全力出手,威勢之強駭人聽聞。要是沒有同一層次的高手攔截,屠奉一人就能殺到姒伯陽的身前。
如果神魂高手是千人敵,那地祇中人就是萬人敵,一己之力殺穿萬人,可謂萬夫不當。
雖說修行境界,從不以幾人敵為準。神魂與地祇間的差距,更不是區區的千人、萬人,就能劃分出來的。
但一尊地祇人物的力量,說是一人成軍,亦無不可。
“好個老賊,死則死矣,何必再做困獸之斗?”
萬軍之中,喊殺聲不絕。一名小將手執銀槍,駕馬而來,銀槍寒星點點,在小將的手中,恍若一條銀蛟,上下飛騰。
“哼……無知小輩!”
屠奉淡淡的看了小將一眼,也不開口,對小將的藐視之意,溢于言表。他身法矯健,刀勢步步緊逼,向姒伯陽所在殺去。
只是一個神魂級數的小將,還不放在屠奉眼里。莫說這小將火候不足,就是來一位頂尖神魂,屠奉都未必會拿正眼看他。
這是作為地祇人物的傲氣,倘若一尊地祇存在,對一個神魂級小輩都如此重視,如臨大敵一樣,那才是真的笑話。
以屠奉的神通法力,若沒有姒伯陽坐鎮會稽,只憑他一人之力,就能殺的人頭滾滾,把各部氏族高手,從上到下殺一遍。
可是有著姒伯陽坐鎮的會稽氏族,卻不是屠奉可以橫沖直撞的。
“止步,”
銀槍小將一抖手中大槍,槍出如銀龍,橫插在屠奉身前。
鐺!!
銀槍插在地上,小將一把抽出長槍,抖了幾個槍花,冷淡的看著屠奉:“此路不通,”
屠奉執刀,醞釀刀勢,幾若實質的刀意,極其的可怕,冰冷的眸子,掃過小將,第八刀刀勢蠢蠢欲動。
“你這是在找死,”
屠奉以一顆刀心,壓下刀勢的翻涌,看著小將的目光,憑空冷了三分。
亂神八刀,刀刀如神,
他的亂神八刀,第八刀是要留給姒伯陽的。就憑小將那點本事,也不配受那第八刀。
可這小將不識好歹,屠奉本不想與小將一般見識,可小將一而再,再而三的觸及屠奉底線,還是讓屠奉心頭殺意驟起。
“滾——”
屠奉橫了小將一眼,冷冷的吐出一個字。
轟!!
擲地有聲,似乎化作實質一樣,空氣沉寂片刻。隨即虛空轟然塌陷,一枚神篆寶文凌空飛起,重重砸向小將。
這一個‘滾’字,凝成實質的神篆寶文,屠奉用的輕描淡寫,可在小將看來,卻如天降神山,威勢之強,幾欲讓人肝膽俱裂。
等閑神魂人物,在這一個‘滾’字下,不說是筋骨酥軟,皮開肉綻,也是戰意萎靡,心氣不振。
然而,這小將膽氣非同一般,或者該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一個‘滾’字,非但沒壓下小將的心氣,反而激起小將斗志。
“殺,”
小將怒喝一聲,銀槍在他手中一抖,槍出如龍,聲勢如虎。
錚——
銀槍點在神篆寶文上,小將掌心當即一麻,槍身發出呲啦的聲響,被震的脫手而出。
小將氣血翻涌,面色慘白,又驚又怒的看著屠奉,身形迅速沖入軍陣。其勢凝而不發,每前進一步,都讓刀勢愈發凝煉。
“來者止步,”
“屠奉,你這雙手沾滿鮮血的屠夫,”
幾位神魂大將,聯袂從軍陣中走出,對于飛掠的屠奉,道:“我家上君已經給了你體面,可惜你不珍惜,這怨不得我們了。”
“話忒多,”
屠奉語氣平淡,絲毫不給這幾個神魂大將留顏面,心頭醞釀的殺意,越發狂放。
轟——
屠奉也不與這些神魂大將交手,只是一味的往戰陣中沖。
當然,他不出手是不出手,可他身上的刀勢,卻比大多神通還要強力。
由著這些大將各施絕藝,屠奉刀勢迫人,一個個神魂大將被震的筋骨酥軟,其勢不攻自破。
“斬神!!”
這就是屠奉,為姒伯陽準備的第八刀。
亂神八刀最后一刀,遠甚于之前的前七刀,甚至前七刀加在一起,都沒有第八刀來的厲害。
號稱不出則已,一出就有斬神之能。屠奉以自身畢生心血,澆灌在這第八刀上,用他全部的生命,催動第八刀開花結果。
用一位地祇的所有,換來的至極殺招。威勢之強,這些修為不達地祇的存在,連靠近的資格都沒有。
“殺,”
迫退了這些神魂大將后,屠奉咬了咬牙,從牙縫中擠出一個‘殺’字,繼續向姒伯陽坐鎮的中軍殺去。
“殺,殺,殺,”
越靠近姒伯陽,屠奉心頭殺機就越發凌厲。直到最后,屠奉雙目赤紅,謹守心頭一絲清明,將積蓄圓滿的刀勢傾瀉而出。
“哈哈,我是活不了了,但在我死前,無論如何,也要把姒伯陽一并帶走。”
“一命換一命,用我屠奉的命,換他姒伯陽的命,是我屠奉賺了。”
此刻,身處死地,屠奉所思所想的,不是如何突圍,竟是要找姒伯陽拼命,與姒伯陽兌子。
不怪屠奉會找姒伯陽拼命,在屠奉的眼中,姒伯陽可是一尊少年天神,實力強橫不說,未來還有更大的潛力,以待挖掘。
這等人物,天神業位絕不是其盡頭,正神業位觸手可及,就是不朽古神道業,也不是沒機會。
正是知道姒伯陽前途遠大,屠奉才更要在姒伯陽,沒有實現自身價值的時候,親手斬斷姒伯陽的前路。
就算不能帶著姒伯陽一起走,那就就是退而求其次,說什么也要斬落姒伯陽的道基,讓姒伯陽永世無望更高境界。
否則,讓姒伯陽突破正神業位、不朽古神業位,對于吳國的威脅,可比什么都大得多。
為了剪除這個威脅,也是為了將自己的死,價值最大化。
屠奉毫不猶豫的施展了亂神八刀,更以最后一刀,與姒伯陽一決生死。
以地祇之身,向天神業位揮刀!
不管最后姒伯陽死不死,反正屠奉一定會死的。
不過,以一尊地祇的生命為代價,在其開花結果的剎那,這一刀的精彩絕倫,注定會震驚世人。
以地祇之刀,斬向天神之道,跨越整個生命層次,其中的驚心動魂,用語言難以形容萬分之一。
只可惜,這其中的玄妙,只有姒伯陽有資格參悟。一般煉就神魂者,都無法想象當中的玄妙莫測。
“上君,屠奉那廝瘋了,竟敢孤身闖入軍陣,”
“臣請上君后退幾步,待臣率大軍圍殺此獠,必將此獠首級,呈于上君。”
就在姒伯陽遙望屠奉刀勢,默默的參悟其中刀理的時候。一員中年將領退回中軍后,躬身一拜,向姒伯陽請命。
姒伯陽看著屠奉勢不可擋的身影,沉吟片刻,道:“你們,是殺不了他的,至少在他走到我近前之前,你們殺不了他。”
“放他過來吧……他既然要與我交手,想必是有與我一戰的自信,”
這將領一聽這話,心有不甘,道:“上君……”
姒伯陽眉頭一皺,道:“你們既然攔不住他,又何必徒增傷亡,我會稽男兒的性命,難道就這么不值錢?”
“諾!”
這話一出,眾將誰敢插言,無不低頭不語。
眼看一個個神魂大將,在屠奉的手上非死即傷,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敵。
姒伯陽終究是按耐不住,要親自出手,斬殺屠奉這個殺胚。
風聲沙沙作響,姒伯陽摩挲著劍柄,緩緩走出軍陣,漫步向屠奉走去。
姒伯陽步伐不輕不重,恰到好處。每一步邁出,每一步落下,都如用尺子量好的,不差毫厘。
“……”
對周遭的喧囂,姒伯陽充耳不聞,所到之處,一座座軍陣的將士,紛紛讓出一條路,以供姒伯陽通過。
走到屠奉的面前,姒伯陽上下打量了片刻,贊道:“好刀,”
刀如其人,在屠奉舍棄生死,拋棄自身之后,對于屠奉而言,除刀之外,再無他物。
可以說,此時的屠奉,與身為吳軍統帥的屠奉,根本就是兩個人,這是心性上的變化,
“斬神!!”
屠奉雙目微閉,以心眼心覺看世界,手中刀鋒鋒利之極,似是能將空氣分流。
對于姒伯陽的贊嘆,屠奉全做不知。
這一刀,灌注了屠奉所有心力,屠奉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近乎于瘋魔的念頭。
那就是殺掉姒伯陽,不惜一切的殺掉姒伯陽。
誰敢攔在屠奉的面前,哪怕是至親骨肉,屠奉也會毫不猶豫的一刀斬下。
只要能殺掉姒伯陽,付出再大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第八刀——
冥冥之中,一股死亡的威脅,襲上姒伯陽的心頭,讓姒伯陽不禁駐足。
嗡!!
刀身鳴顫,屠奉舉刀,緩緩落下,就這一霎那,亂神八刀前七刀的神韻,全被融入第八刀中。
就在第八刀即將問世時,姒伯陽眼前忽然一黑。
雖然他一直睜著眼睛,可是無窮的黑暗,依舊在一瞬間吞沒了他的存在。
“斬神,這就是所謂的‘神’,此神非彼神,非是神祇之神,而是精氣神之神,斬神之刀,斬盡元神!”
強行壓下對黑暗靜謐的恐懼,姒伯陽靈光念頭一閃,就將其中本質,推演了出來。
錚!
無窮黑暗靜謐中,一道刀光無始無終,自黑暗邊緣緩緩亮起,一點點的撕裂眼前的幽謐,連姒伯陽的視線,都一分為二。
恍惚中,姒伯陽整個人俯視著黑暗靜謐,看著那一刀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