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其實明白她的惶恐,但是實在也著急去找世子商談正事,所以沒有跟她多說。</br> 明錦眼中露出失望之色,但還是行禮目送她離開,自己則在原地站了許久,久到肩頭已有積雪。</br> 這么久了,久到她覺得半生都過去了,大公子卻還音訊全無。</br> 青云小心翼翼地道:“三姑娘,咱們回去吧。”</br> “嗯。”</br> 阿嫵一路上心思百轉,不知如何走到世子處的。</br> 世子大概有兩三天都沒有刮胡子了,青色的胡茬很明顯,眼睛中也遍布血絲,一看就知道最近都沒有休息好。</br> 但是看到阿嫵來,他眼神瞬時被點亮,滿眼寵溺地走過來道:“這么冷的天,怎么過來了?有事情讓人來說一聲就行。”</br> 他把阿嫵因為騎馬而冰涼的雙手握在掌心中,動作那么親昵而自然。</br> 感受到他掌心傳來的火熱,阿嫵心里的糾結去了不少,心一橫,開門見山地道:“哥哥,咱們成親吧。”</br> 世子從來穩如泰山的的臉上漸漸露出裂痕,驚喜、不解……復雜的神情輪番浮上。</br> 然而世子到底是世子,他沒有開口問就已經想明白了阿嫵的用意,笑著道:“小老虎,情形沒到那么壞,不用你犧牲自己。”</br> “嫁給哥哥算什么犧牲?”阿嫵又說一遍,“讓我嫁給燕云縉,那才是犧牲。”</br> 這么嚴肅而沉重的話題,世子卻被她逗笑,摩挲著她的手道:“別胡言亂語。”</br> “哥哥,咱們也不矯情,不談感情。單單想想天狼軍和地虎軍的叔伯兄弟,唯有聯合起來,才是解決眼下困境的最好辦法。”阿嫵認真地道。</br> 路上她想了很多,還是不想像姐姐說的那樣對哥哥用心機,所以索性開誠布公,把自己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訴他。</br> 如果都這樣說了,哥哥還不能體諒,那阿嫵就要懷疑自己對哥哥的認知了。</br> “只是還有一點,”阿嫵道,“方昕那里怎么辦?你現在如果拋棄了她,也會為天下人詬病。但是哥哥我想過了,如果就沒有萬全之策,現在也只能如此。”</br> 畢竟天下那是以后的事情,現在急需考慮的,是眼下的安危。</br> 必須度過眼前的危機,才能夠有未來。</br> 否則大家一起死了,管別人怎么看他們?!</br> “哥哥,”阿嫵滿眼期待地看著世子,“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有辦法。”</br> 世子抿唇笑,摸摸她的頭:“小老虎對我這么有信心?”</br> “嗯。”阿嫵重重點頭,“哥哥快想想,如何能兩全?我其實是不介意做平妻的,但是地虎軍的將士肯定不同意。要不讓方昕做平妻?”</br> 平妻到底比原配低一頭。</br> 世子被她起笑,彈了她一個爆栗:“別胡說八道,你見誰家有平妻?”</br>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只有不講規矩的商賈才會有什么“兩頭大”,平妻一說根本不為社會正統所認可。</br> 而且他怎么舍得委屈阿嫵?</br> 基于本心,他根本不會答應阿嫵的要求。</br> 但是他不忍拂她的好意,而且早晚是他的人,現在定下名分也不錯。</br> 那個姚小可太討厭了,天天給阿嫵洗腦,讓他一直很不爽,總覺得和阿嫵的未來有變數。</br> 等這場危機過后,他一定會給她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婚。</br> 可是饒是如此,他也絕對不會委屈阿嫵。</br> 方昕的事情確實棘手,但并非沒有解決的辦法。</br> “小老虎,你容我想想方昕的事情如何處置。”</br> “哥哥,你這是答應我了?”</br> 阿嫵原本被蔣嫣然影響,以為還要費一番唇舌,沒想到世子這么容易就答應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br> “給我一個不答應的理由?”世子笑道。</br> “行,那就這么定了。”阿嫵道,“你快想想方昕怎么辦,我在這里等你,然后找到解決的妥善辦法,我就回地虎軍宣告這個消息。”</br> 她最是雷厲風行的性格,不喜歡拖拖拉拉。</br> 世子笑道:“沒這么快,我得先去跟娘說一聲。”</br> 要娶阿嫵,不能不露面,怎么也要去給娘一個交代。</br> 阿嫵以為是假的,阿嫵還小不懂事,可是他知道是真的,他要懂事。</br> “對,是得跟娘說一聲。哥哥這樣,我先回去和娘說,你找人商量方昕的事情。”</br> “阿嫵,不要慌。”世子拉住她,“咱們先去跟娘說。你等我下,我沐浴更衣,收拾一下自己。”</br> 雖然形勢不容人,但是總要把應該有的體面都維持。</br> 這是他前半生最重要的事情,夙愿達成,世子心里有種不真實感。</br> 蘇清歡聽世子說清來意,震驚之余看向阿嫵:“小老虎,你怎么想?”</br> 阿嫵大大咧咧地說:“我提出來的,我同意。”</br> 蘇清歡略想下就明白過來,雖然不很贊同這般倉促,但是也明白這是形勢所迫。</br> 而且關于阿嫵嫁給世子,她和陸棄早已做過心理建設,對此沒有什么不能接受的。</br> 所以現在的問題落腳點,又是如何處置方昕。</br> 這成為眾人共同的難題。</br> 就算找到合理的借口,世子先退親再娶親,地虎軍的眾人也會懷疑世子的用意。</br> 退婚和訂婚,都必須有勢在必行,能說服人的理由。</br> “這樣吧,”蔣嫣然道,“路要一步一步地走。我先去找方昕,讓她自己提出退親;她主動提出的,應該對世子的詬病會少一些。”</br> 沒有更好的主意,眼下只能如此。</br> 蘇清歡拍板道:“那就這樣。”</br> “然后,”蔣嫣然道,“世子因為方昕退親,借酒澆愁,喝醉酒撞見了阿嫵換衣服……”</br> “不行,”阿嫵反對,“這樣別人還會說是哥哥的算計。這樣,就說我被大蒙的細作刺傷,只有我和哥哥在。哥哥為了替我治傷看了我,然后我提出要哥哥負責。”</br> 這樣才能徹底把世子撇清,地虎軍將士雖然可能也覺得世子配不上自家看著長大的姑娘,但是看在生米已經煮成夾生飯的份上,出一把力,促成熟飯。</br> “既然如此,我先去找方昕。”蔣嫣然道,“都不要慌,燕云縉不是明天就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