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蔣嫣然擺擺手,清婉立刻帶著丫鬟在屋里搜了起來。</br> “你們想干什么?”方昕站起來怒斥道。</br> 彩云站在她身后,臉上有懼怕之色。</br> 她和方昕之間,本來主導的就是方昕,她習慣于事事服從。</br> 可是方昕之前沒有跟她說過要做世子妃,剛剛聽到她親口說出來,彩云內心是茫然的。</br> 方昕做了世子妃,她怎么辦?</br> 她們說好的未來,不作數了?</br> 可是她習慣服從,所以到現在,也沒有說出只言片語,只是沉默地站在方昕背后。</br> 見到清婉帶著丫鬟亂翻,彩云下意識地想要維護方昕,所以附和道:“蔣姑娘慎重,這是世子府。”</br> “世子府又如何?”蔣嫣然看著她們二人,倨傲地開口,“我既然能來,就是得到世子的授意。你以為,方昕言而無信,癡心妄想,世子會偏幫你們?可笑!”</br> 彩云咬著嘴唇看向方昕。</br> 她多想方昕此刻退讓。</br> 可是方昕根本就沒有,她冷笑道:“隨便你怎么做,我都不會讓出世子妃之位。彩云,不用管她們。”</br> “你以為,這件事情,還有商量的余地嗎?”蔣嫣然滿眼嘲諷,“我已經給了你足夠的面子和下坡的臺階,可是你不要,那我也只能來硬的。”</br> 說話間,清婉已經從書桌上找到一副大字,展開拿過來交給蔣嫣然道:“蔣姑娘,您看這上面有她的印章,應該是她寫的無疑。”</br> “怎么,現在要搞文字獄了?”方昕冷傲地看著她們,“我就不信,寫詩緬懷家人,也能被你們找出罪過!”</br> 蔣嫣然沒有回答,而是道:“方昕,我今天就教你,不要亂遷怒人,否則自己把自己的路堵死了。”</br> 說話間,她拿著那副大字走到書桌前,看了看筆架上的筆,準確地挑出方昕寫這副字所用的筆,在尚未干涸的硯臺中蘸了下,對照著方昕的字跡,筆走龍蛇。</br> 方昕站在原地,高傲地不去看她。</br>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蔣嫣然寫完,對清婉點點頭。</br> 后者上前拿起蔣嫣然寫的東西,吹干了墨跡,然后贊道:“蔣姑娘,您這手,真可謂以假亂真了。”</br> 蔣嫣然淡淡道:“方家的人都死絕了,不會有人深究這東西。只是我向來不喜歡紕漏太明顯,所以才多此一舉。既然墨跡干了,就讓她蓋上手印。”</br> “是。”清婉聲音清脆地道。</br> 方昕這才明白蔣嫣然的用意,后退兩步,眼神驚恐地道:“蔣嫣然,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為了嫁給世子,你真是不擇手段!”</br> 蔣嫣然也不解釋要嫁給世子都不是自己,皮笑肉不笑地道:“敬酒你不吃,是你逼我弄得這么不體面的。”</br> “其實真沒有人在乎你是否發聲,是否真的同意。”</br> “世子也是看在你死了一族的面子上,才讓我來給你個臺階。可是你不領情,那就算了。”</br> 說完,蔣嫣然擺擺手,清婉帶著丫鬟上前制住彩云和方昕,把方昕的手掌按在紅印泥中,重重地在那份退婚書上按了掌印。</br> 方昕歇斯底里地呼喊,可是她居住的小院,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br> “省省力氣吧。”蔣嫣然把帕子扔到摔倒在地的方昕身上,“擦擦手,日子還得繼續。那些被你連累、無辜枉死的族人還等著你替他們報仇,所以振作點。”</br> “不知道他們現在是否知道,你喜歡的是女人。你是希望他們地下有知還是無知呢?”</br> “方昕,不要覺得自己現在背負血海深仇,人人都要為你讓路。你的仇人欠你,別人不欠你。”</br> “冤有頭,債有主,報錯了人,就別怪別人不給你臉。”</br> “而世子,更不是你能拿捏的人!”</br> 說完這話,她把退婚書收好放到袖子中,冷冷地吩咐院子里伺候的丫鬟仆婦們:“看好她們兩個,否則你們的腦袋難保。”</br> 眾人竟然都恭恭敬敬地答應下來。</br> “蔣嫣然,蔣嫣然!”方昕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幾乎要把一口銀牙咬碎。</br> 這個仇,她早晚要報!</br> 蔣嫣然和大蒙人一樣,成為她最恨的人。</br> “回去怎么跟夫人說?”蔣嫣然問清婉。</br> 清婉低頭:“奴婢愚笨,請蔣姑娘賜教。”</br> 蔣嫣然也不推辭,當真道:“方昕提出要保證她和彩云的安全,世子答應,方昕從善如流。”</br> “……是。可是蔣姑娘,咱們鬧出這么大的動靜,我怕夫人已經知道了。”</br> 蔣嫣然不慌不忙地道:“清婉,這是世子府。”</br> 這件事情瞞不過世子,而世子不愿意傳出去的消息,那就不會傳出去。</br> 世子大概應該更早之前就明白方昕的意圖,他同意自己來,也是授權自己任意處置。</br> 如果是他自己,恐怕手段更加激烈。</br> 清婉十分聰慧,立刻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恭謹地道:“奴婢明白了。”</br> 果然正如蔣嫣然所料,她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人去稟告了世子她的作為。</br> 世子正在看公文,聞言淡淡道:“知道了,就這樣吧,按照她說的做。”m.</br> 蔣嫣然回去跟蘇清歡說一切都很順利,后者因為知道世子之前和方昕的約定,所以根本沒有懷疑。</br> “嫣然,你說我想的這件事怎么辦?”</br> 蔣嫣然笑笑:“夫人,如果我沒猜錯,世子會先宣告登基為帝,然后迎娶阿嫵為皇后。”</br> 在他心中,只有這樣的榮耀才配得上他摯愛之人。</br> 皇上大婚,最多去太上皇宮里拜見,其余所有的進程,自有禮官來掌管。</br> 還能有更體面的方法嗎?</br> 蘇清歡卻沒往這方面想,道:“登基?是不是太倉促了?我原本以為,將來對付田青,要用他自立為帝的理由;可是如果錦奴也這么做,那恐怕……不過其實好像也沒有太大關系,橫豎眾人心里都明鏡一般。”</br> 蔣嫣然點點頭。</br> 蘇清歡低頭繡著紅蓋頭,喃喃道:“我原是要留小老虎到十八歲的,可是現在她虛歲才十五歲……”</br> 這場大婚,只有阿嫵以為是假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