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快派人去找找,我覺得一定是大公子求救呢!”杜潛抹了一把臉,這下把臉上的泥都抹開了,像只花貓似的。</br> 可是他不管不顧,眼巴巴地看著陸棄和蘇清歡,眼神中露出哀求之色。</br> 陸棄把他放到地上,從蘇清歡手中拿過幾片樹葉,努力想從上面看出小蘿卜的印記。</br> 然而并沒有。</br> 那些字歪歪扭扭的,完全不像是一個受過嚴格教育的人所寫出來的。</br> 倒有點像剛剛啟蒙的孩子或者沒有讀過幾天書的人。</br> 也難怪沒人相信杜潛,畢竟這里背井離鄉的將士太多,思鄉是太司空見慣的主題,所以這種寄托思念的方式也很常見。</br> 非要說是小蘿卜求救,確實有牽強附會之嫌。</br> 別人或者覺得可笑,但是即使是微末的希望,作為父母,也是最不會放棄的。</br> 蘇清歡看向陸棄的眼神已經滿含熱淚:“鶴鳴。”</br> 陸棄深吸一口氣:“你別抱太大希望……”</br> “但是怎么都要去看看。”</br> “是,”陸棄拍拍她后背,擔心她情緒受不了,“看是一定要看的,但是不要……”</br> 他擔心蘇清歡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這方面,回頭希望落空受不了打擊。</br> 他已經明顯感覺到,蘇清歡近來身體狀況差了許多。</br> “好,我知道。”蘇清歡明白他想說的內容,“你現在就跟著杜潛出去看看。”</br> 陸棄點頭。</br> 杜潛笑了:“我知道,肯定是大公子。回頭不是,將軍和夫人打我板子。”</br> 笑著笑著,他用袖子抹了把淚。</br> “換了衣服再去。”蘇清歡看清然已經拿了衣服過來,囑咐道。</br> 陸棄跟著杜潛走了,去驗證在別人看起來完全是一場笑話的事情。</br> 蘇清歡握著那些樹葉,在屋中發呆半晌,思緒萬千。</br> 陸棄天黑才回來。</br> 蘇清歡看他衣裳都濕了,一邊找衣服一邊問:“怎么樣?可有發現?”</br> 陸棄從懷里又掏出一沓樹葉交給她,一邊換衣服一邊道:“那條支流太長了,走了半路怕你著急先回來,從長計議。”</br> 蘇清歡拿過樹葉,又仔細地看了看,依然是之前那幼稚的痕跡。</br> 清婉送來姜湯,陸棄熱熱得喝了一大碗,在屋里只穿著中衣,道:“我原本以為杜潛想魔怔了,自己都沒敢想太多,只想著試試看。但是現在,我倒覺得,真有幾分可能。”</br> “怎么說?”蘇清歡眼中露出驚喜之色。</br> 陸棄站起身來把所有的葉子擺放在桌上,指著它們道:“呦呦你看,雖然字跡很稚嫩,但是仔細看就會發現,所有的字,比劃力道完全一致……”</br> 蘇清歡定睛一看,一撇一捺的角度都一模一樣。</br> 能把力度角度控制得這么好的,絕對是藏拙。</br> “真有蹊蹺!”她眼中的驚喜滿溢出來,“是小蘿卜,真是小蘿卜。”</br> 陸棄心里也這么想,但是還得給她潑涼水:“也可能是別人故意為之,呦呦,咱們冷靜些。”</br> “嗯。冷靜,冷靜。”蘇清歡拍拍自己的前胸,“不管怎么說,這算是個好消息。準備一下,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咱們備齊干糧,找幾個鹽幫的好手幫忙……”</br> “好,我已經讓人安排下去了。”</br> 陸棄本來不想帶蘇清歡,因為已經到了隆冬時節,外面滴水成冰,實在擔心她的身體狀況。</br> 但是轉念一想,她在府中也是心急火燎,與其讓她干著急,不如帶著一起去。</br> 支流到底從哪里開始沒人知道,所以他們做好了離開一個月的準備。</br> 府里的事情蘇清歡讓管家打理,劉儀在,多少能幫忙。</br> 船行了七八日之后,終于找到了這條支流的起點。</br> 但是消息沒有更好,因為支流是從山中穿過而來的。</br> 那座高得見不到頂的雪山,根本沒有攀越的可能性。</br> 蘇清歡仰頭看著雪山,欲哭無淚。</br> 這么高的山,山頂積雪經年不化,想要爬上去,沒有氧氣和供給,一定活不下來。</br> 她又沒有制氧的本事,所以所有的努力,只能到此為止。</br> 河流是從雪山的間隙穿過,也就是說,這里可能根本不是支流的發源地。</br> 因為從這里,蘇清歡還從水里撈出來了樹葉。</br> 樹葉總不會地里出來……</br> 眾人望著山,心情都很沉重,誰也不知道山后究竟是什么。</br> 蘇清歡仿佛覺得山后就是苦苦等待她的小蘿卜,一時間手中握著樹葉,痛不可擋。</br> “如果秦昭真的在山后,”陸棄冷靜下來,“那他也不可能是翻山越嶺過去的。”</br> “對。”蘇清歡心里升騰起希望,“他是在沙漠中失蹤的。如果從這里能進去,那一定別有玄機。鶴鳴,咱們不著急走,在這里好好找找是否有出入的地方吧。”</br> 陸棄自然答應。</br> 堅持要跟著來的杜潛,急得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竄,一腳陷進泥沼里,差點把小命丟了。</br> 結果他非說那泥沼中肯定有玄機,可是找了許久,眾人都一無所獲。</br> 在這里呆了三天,蘇清歡急火攻心,染了風寒,發燒又咳嗽,幾乎要把五臟六腑咳出來。</br> 陸棄強行把她帶回家,讓她在府里休養,同時做足了準備,要親自帶人翻閱雪山。</br> 心急如焚的,并不是只有蘇清歡一人。</br> 父愛沉默卻深沉,陸棄也已經等了太久,內心焦灼無以言說。</br> 蘇清歡卻并不同意,甚至激烈反對。</br> “鶴鳴,”她拉著他的衣袖,嘴唇干裂到說話都會有絲絲血跡,“不宜沖動。那山太高了,就算要攀越,也不是這數九寒冬。”</br> 陸棄卻很固執:“呦呦你放心,我會量力而為。為了你和小老虎、阿貍,我也不會逞強的。你相信我,我只是去探探,萬一玄機在半山腰呢!”</br> 兩人約定,絕不以身涉險后,蘇清歡又絞盡腦汁回憶起前世看到過的登山的知識,讓他做了許多準備后,才忍痛放陸棄離去。</br>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br> 這一次,陸棄沒有自己回來。</br> 但是他帶回來的,不僅僅是小蘿卜。</br>m.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