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燕川營帳外的夾竹桃,也不是偶然。</br> 那是當初她故意在方昕面前說的,告訴她夾竹桃的果實利用得宜可以避孕,但是不能過量,否則會令男人斷子絕孫。</br> 她當時說這話的時候是高貴冷艷的,告訴方昕不要生出敵人的孽種。</br> 不出她所料,方昕極盡奉承地伺候好了燕川,不知道如何對他說的,總之成功地讓后者同意了她挪來了許多夾竹桃。</br> 如果方昕沒有出事,恐怕現(xiàn)在應(yīng)該來旁敲側(cè)擊地問自己,什么是夾竹桃的果實,又如何能令男人斷子絕孫。</br> 蔣嫣然對于她的心里,把握得十分精準。</br> 她這個伏筆埋了很長時間,這次終于用上了。</br> 有什么大的效果?沒有。</br> 只是讓燕云縉開始對燕川起疑而已。這小小的事情,最多只算個導(dǎo)火索。</br> 燕川現(xiàn)在心里肯定惱火得很,他會覺得什么都沒做,就被親爹懷疑,倍感憋屈。</br> 他性格驕傲,也決計不會因為這件事情而低頭來哄燕云縉。</br> 燕云縉懷疑,卻又會堅定地維護兒子,心里自然也有不爽,最起碼希望兒子領(lǐng)情。</br> 可是燕川不會表現(xiàn)出來燕云縉期待的那般的。</br> 這就是父子矛盾所在,也是蔣嫣然挑撥兩人關(guān)系,把他們父子的注意力從上京那里抽回來的第一步。</br> 這一步不會一勞永逸,但是最起碼會讓燕川上躥下跳慫恿燕云縉出兵的時候,后者會多疑慮一些。</br> 派去調(diào)查的人回來說得模棱兩可。</br> 既說了確實有大軍往云南方向而去,但是又沒有查驗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的規(guī)模。</br> 如果只是派遣先鋒或者騎兵,給田青一個威懾,速戰(zhàn)速決,那數(shù)量肯定不多。</br> 如果真是大軍傾巢而出意圖徹底打敗田青,那上京所剩兵力就應(yīng)該無幾。</br> “就查個人數(shù)都查不出來?”燕云縉冷聲道。</br> 派出去的探子忙跪地道:“屬下等追蹤到的只有三千人,但是屬下也打聽了,他們是分多路出發(fā)的,所以總體多少人,真的極難打聽。”</br> 顯然上京那邊也是不希望他們掌握出兵的多少和虛實。</br> 燕云縉皺眉凝思,手指轉(zhuǎn)著另一只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br> “這樣,你直接去趟上京。”很快他就做出了決定。</br> 探子驚訝道:“可是上京城現(xiàn)在進出都極為不易……再說皇上,咱們那里也有人。屬下飛鴿傳書問過他們,他們都不知道出兵的情況。”</br> “依屬下之見,那些狡黠的中原人,應(yīng)該是半夜出兵,而且從不同的門出去,不欲被人掌握這些消息。”</br> 言外之意,恐怕只有世子和他的心腹知道情況了。</br> 這么核心的人物,他實在有心無力,接觸不到啊!</br> 燕云縉冷笑出聲,罵道:“沒出息的東西!我既然提出來了,肯定就有辦法讓你進到上京城,接觸到賀明治。”</br> 探子忙行禮:“屬下愚鈍,還請皇上為屬下指點迷津。”</br> 燕川那邊也沒有調(diào)查出來結(jié)果,因為地虎軍確實分頭行動,而且現(xiàn)在還沒有在大戰(zhàn)場上會和。</br> 神仙都不知道,世子到底動用了多少兵馬。</br> 燕川對此表現(xiàn)得十分不淡定,而燕云縉則對世子贊不絕口。</br> “虛虛實實這招用的極好。千萬不要眼高于頂,覺得別人都不如你。這世上精彩絕艷的人,太多了。”</br> “是。”燕川咬牙道。</br> 看著他滿臉都寫滿了不認輸,燕云縉心里嘆了口氣。</br> 燕川的這種自視甚高和浮躁,還得需要好好磨練一番才是。</br> 旅程中。</br> 蘇清歡和陸棄在一家食肆停下歇腳。</br> 越往南天氣越熱,北方才是春寒料峭,桃李始開的時節(jié),南方已經(jīng)熱得要穿單衣了。</br> “好熱啊!”蘇清歡在二樓臨窗的雅間坐著,不住地用帽子替自己扇風(fēng)。</br> 行程匆匆,趕路十分辛苦。</br> 陸棄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先喝杯涼茶消消暑。”</br> 蘇清歡接過涼茶一飲而盡,頓覺心中清爽不少。等著上菜的間隙,她饒有興致地趴在窗上看著外面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br> 這里的情形比戰(zhàn)亂地區(qū)好很多。加之背井離鄉(xiāng)、躲避戰(zhàn)患的人蜂擁而至,這里十分熱鬧。</br> 而且明顯能感覺出來,民風(fēng)和北方截然不同。</br> “鶴鳴,那是做小吃的嗎?”</br> “鶴鳴,你看那個幡子上寫的什么意思?”</br> “這里除了官話,還有什么話?剛才小二說了一大通,我什么都沒聽懂。”</br> 蘇清歡成了好奇寶寶,喋喋不休地問陸棄。</br> 說也奇怪,陸棄非但對這里與北方截然不同的民風(fēng)民俗從容以對,甚至還懂他們的方言。</br> 蘇清歡對他滿眼都是小迷妹般的崇拜。</br> 她的男人,除了會打仗,更是個淵博之人。</br> “當初不投筆從戎,說不定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宰府之類的了。”蘇清歡靠在窗前托腮道。</br> 陸棄受用這樣的夸獎,卻還是實事求是地道:“那個估計不行。”</br> 蘇清歡眼波流轉(zhuǎn),“我覺得你行,你就行!”</br> 陸棄哈哈大笑。</br> 他最喜歡她這十幾年未曾改變的俏皮靈動。</br> “過來陪我坐坐。”陸棄拍拍身邊的位置。</br> 蘇清歡卻不肯:“好容易來一次,我得看夠新鮮。”</br> 看了十幾年的男人,以后還得看幾十年,哪里有眼前的南方風(fēng)貌來得新鮮?</br> 陸棄笑罵一句,起身走到她身后,隨她一起看下去。</br> “鶴鳴,”蘇清歡忽然伸手指著樓下一個剛剛下馬的旅人道,“我怎么覺得他有些眼熟呢?”</br> 陸棄瞇起眼睛看了過去。</br> 那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帶著草帽擋住了臉,所以看不清年歲和容貌。</br> 但是從他的身形和下馬的姿勢來看,應(yīng)該是個好手。</br> 小二上前從他手中接過韁繩,把他的馬和陸棄、蘇清歡的馬匹拴在相近的拴馬樁上。</br> 兵荒馬亂之際,馬匹極為難得。</br> 不僅僅是銀子的事情,朝廷是要嚴令征用所有可用馬匹的。</br> 所以擁有自己馬匹的人,應(yīng)該不是尋常人。</br> 大概是小二和他寒暄了幾句,男人把草帽摘下來放在手中,和小二說了句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