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世子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對阿嫵道：“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情，不許站出來，不許壞了自己的名聲。”</br> 凡事有他在，壞人讓他做。</br> 阿嫵蠻不在乎地道：“我才不在乎那些。我偏偏就愛逗他們，讓他們心懷希冀，覺得如果不是因為我，哥哥可能還能被說服。”</br> “給他們點希望，這樣才能一直吊著他們不翻臉。”</br> “所以哥哥，下次再遇到這樣的事情，你才不許站出來。”</br> “名聲不名聲的，我不在乎。我爹從來都是靠戰功積累聲名，而不是靠唇舌；我將來也要成為爹這樣的傳奇將軍。”</br> 看著她滿臉的自信和向往，世子嘴角翹起，鼓勵道：“你一定可以的。”</br> 田青那里現在軍心渙散，節節敗退，幾乎每日都有將士偷偷投誠，更有甚者，一次田青派出來的三千先鋒，直接一起投降。</br> 據說田青那次被氣得吐了血，這才想起來這些將士身邊基本都沒有家人，不能掣肘他們。</br> 他這才后悔當初自己不允許將士的家眷入城，得罪了那么多人，失去了軍心，現在又失去了對他們的控制。</br> 那些他賞賜的女人，這么短的時間，根本就留不下將士的心。</br> 而且她們本來也是從民間強征而來，怨氣都很大，日日以淚洗面，哪有什么心情討好男人？</br> 所以眼下田青十分焦灼，而形勢對于己方則很有利。</br> “哥哥，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阿嫵沉聲道，“如果大蒙不來搗亂，那小可他們乘勝追擊，說不定可以一舉解決田青這顆毒瘤。”</br> 到時候，自能騰出手來專心對付燕云縉。</br> 可是戰爭進行到這種如火如荼的程度，已經不能做夢燕云縉他們還被蒙在鼓里。</br> 就算為了大蒙自己的利益，燕云縉現在無論如何都會出手。</br> 他不會希望世子解決田青，他希望有人幫他來分散世子的兵力。</br> 世子道：“大蒙不可能不來，但是小老虎也不必過于擔憂。”</br>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br> 現在雖然大蒙兵力占一定優勢，但是世子一方只要拖著就有很大勝算。</br> 糧草問題，已經成為制約雙方的共同問題。</br> 現在都有些耗不起了，都想速戰速決，然而卻都沒有把對方一舉殲滅的實力。</br> 阿嫵垂眸道：“姐姐這些日子為了拖住燕云縉，不讓他出兵，一定做了很多事情。”</br> 世子點頭：“是。燕云縉和燕川父子感情最近很不好，燕云縉已經下令讓歸國的燕云飛回來了。”</br> 燕云飛當初受了重傷，而且明顯對靜姝動了真情，燕云縉大怒，讓他回國冷靜反省。</br> 當時他想不到，沒有過多久，他也會遇到讓自己牽腸掛肚不能放下的女人。</br> 而且說起來，他比燕云飛更夸張。</br> 最起碼，燕云飛是利用靜姝；而他自己，似乎一直在被蔣嫣然利用和嫌棄。</br> 所以現在看來，燕云飛并不就是那么不可原諒。</br> 燕川越來越不像話，對蔣嫣然的針對已經讓燕云縉忍無可忍——這其中既包含著對蔣嫣然的維護，也包含著他對親兒子屢教不改的失望。</br> 所以燕云縉一紙詔書，讓燕云飛趕來。</br> “燕云飛這幾日應該就會抵達，”世子冷靜沉穩地分析，“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燕云縉是要讓他帶兵去幫助田青，圍剿小可。”</br> “那哥哥，”阿嫵主動請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領兵去攔截燕云飛。”</br> “好。”</br> 雖然擔憂，雖然不舍，但是那是她的夢想。</br> 世子也曾自私地想過折斷她的翅膀，讓她平安無事地呆在自己身邊就好。</br> 但是現在他想明白了，那樣被斬斷夢想的阿嫵，不會真的快樂，也就不是他喜歡的模樣了。</br> “但是你答應我，一定要聽我的話。”</br> 阿嫵沒想到他這么容易松口，高興地道：“好，我聽哥哥的。而且領兵打仗，本來就該聽從號令，我都懂的。”</br> 形勢很嚴峻，阿嫵一邊盼望著穆敏早點把軍餉運來，一邊祈禱著大蒙那邊不要太早行動，給小可和他們留出更多的時間。</br> 大蒙軍營中。</br> 燕川臉色憋得紫紅，憤怒道：“父皇，我早就說過，賀明治一定是派兵暗中攻打田青去了，您不肯相信。”</br> 他怨毒地看了神色淡淡的蔣嫣然一眼，繼續道：“現在田青那沒用的東西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要大敗。以后我們再對付賀明治，何其困難？”</br> 蔣嫣然冷聲道：“孬種。”</br> 她現在已經毫不掩飾對燕川的厭惡。</br> 燕云縉看著他們倆斗雞模樣就頭疼，不知道這兩個人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和平共處。</br> “你敢罵我！我是皇子，你算什么東西！”燕川惱羞成怒道。</br> “皇子算什么？我連皇帝都敢罵。”蔣嫣然不甘示弱地道，“我算什么東西，你說了不算，你得問問你父皇。”</br> “父皇，這個女人現在已經如此有恃無恐了！”</br> “都住口！”燕云縉怒氣沖沖道，“嫣然，你先出去。”</br> 蔣嫣然毫不留戀地站起身來往外走，燕青蘿忙跟上。</br> 燕川眼睛瞪得很圓：“父皇，您看看，姑姑堂堂公主之尊，在她面前卻像丫鬟一樣。她依仗的，無非就是您的寵愛而已。”</br> “你姑姑是自己性情懦弱，不能一味怪罪別人。”燕云縉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總與她為難，她不過是個女人！”</br> 蔣嫣然慢慢在外面走著，春末夏初是最好的時節，繁花錦簇，即使在軍營中，也有綠草野花相伴。</br> 她現在已經有了更多的自由，可以在軍營中的一定范圍內活動，尤其有燕青蘿在后面跟著，愈發沒有侍衛敢攔著她。</br> 蔣嫣然走到一處綠草茵茵的小坡上坐下，隨手拔了幾根草，幽幽地似乎對空氣問道：“你皇兄，到底如何才能放我走？”</br> 燕青蘿的眼神有些暗淡，“姑娘，皇兄已經為你做到這種地步，你還不相信他嗎？”</br> 蔣嫣然沒有回答，似漫不經心地捏著自己的鐲子玩。</br> 在燕青蘿沒有發現的角度，鐲子下方幽幽泛著藍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