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姑娘，”白蘇揉搓著她如絲的墨發試探著道，“這件事情您覺得怎么處置為佳？”</br> 作為蘇清歡的心腹，白蘇很清楚她的想法。</br> 阿嫵渾不在意地道：“我？我沒想法。”</br> 白蘇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好。</br> 阿嫵笑道：“白蘇姑姑，是不是我娘讓你來告訴我的？”</br> 阿嫵聰明通透，略一想就能明白過來，是娘擔心自己。</br> 白蘇也不瞞著她，嘆了口氣道：“大姑娘，夫人為了您，真是操碎了心。”</br> “我知道。但是我能應對啊！”阿嫵撲騰著水面道，“白蘇姑姑，那史家不也給我爹送女人了嗎？我娘怎么辦了？”</br> 白蘇：“……這些事情，將軍自會處理好。”</br> “所以啊，同樣的道理，哥哥也會處理好，我為什么要庸人自擾，想怎么處置呢？”</br> “可是您將來總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啊！”</br> “遇到的時候我就會處置了。”阿嫵道，“其實爹娘雖然答應了哥哥的求親，但是心里一直放心不下。其實不必如此的，哥哥還是哥哥，并沒有因為向我求親就改變。”</br> 阿嫵笑了笑：“娘從前不是總說，哥哥潔身自好，誰嫁給哥哥真是有福了。怎么到了我這里，她就忘了呢？”</br> “不管小可也好，爹娘也罷，總是跟我強調哥哥要做皇帝。”</br> “可是他先是我哥哥，然后才是皇帝。”</br> “現在哥哥沒變，咱們看他的眼和心卻變了，到底是誰的過錯？”</br> 阿嫵撩水，看著熱氣騰騰的水流順著光潔的小臂流下，“皇上是孤家寡人，已經很辛苦了。咱們若是再不體諒他，哥哥就太可憐了。”</br> 白蘇笑著搖頭：“大姑娘和夫人一樣，心地善良，一心為別人著想。”</br> “不是別人，他是我哥哥。”阿嫵糾正她道，“你回去告訴娘，我既已答應和哥哥的親事，一定會做好自己該做的。”</br> “請她和爹，不要對未來擔憂那么多。未雨綢繆很好，但是假設犯錯就真的太不公平了。”</br> “我是爹娘的女兒，我有爭氣的姐姐弟弟，我自己也不算混吃等死，真有不高興的那日，即使是深宮，也困不住我。”</br> “關于將來，唯一確定的事情是我們都會死。除此之外，誰會變成什么樣子，誰也不知道。如果人活著總要把將來往壞處想，那也太累了。”</br> “哥哥還是哥哥，我還是我，娘總該相信自己的孩子。”</br> “以后這樣的事情別來問我。該哥哥處置的，他做得那么好，我去問是對他的不信任，我不問是漠不關心，所以其實我還是不知道得好，我娘給我出了難題呢！”阿嫵笑嘻嘻地道。</br> 白蘇替她順著頭發，動情地道：“大姑娘長大了，想的事情比夫人還周全。”</br> “那個倒沒有。”阿嫵笑道，“人家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我娘擔心我，我知道呢。如果當年外婆一直在她身邊，她嫁給我爹，外婆也會操碎心的。”</br> 白蘇笑道：“這話我若告訴夫人，夫人定會罵人的。”</br> 阿嫵撒嬌：“那就別說了。我在家里呆不住，不像別的女孩在父母面前盡孝，多虧了白蘇姑姑和白芷姑姑并兩位姐姐照顧娘，我心里都知道呢！”</br> “夫人的擔心真是多余了。瞧瞧我們大姑娘這小嘴，真要哄人的時候跟抹了蜜一般，不，是抹了迷藥，讓我們陶醉得不能自已呢！”</br> 阿嫵大笑。</br> 白蘇把這些話回去告訴蘇清歡，后者無比欣慰。</br> 晚上她告訴陸棄，后者冷哼一聲，罵了一句“傻”，便沒有再說什么。</br> 反正求娶她女兒的，都沒什么好人。</br> 蘇清歡笑瞇瞇地問：“那史家的小娘子，長得好看嗎？”</br> 陸棄：“……非我族類。”</br> 蘇清歡愣了下，隨即道：“什么叫非我族類，難道是狐貍精不成？”</br> “你才是狐貍精。”陸棄把她壓倒在床上。</br> 蘇清歡被他碰到癢癢肉，一邊往后縮一邊笑罵道：“別給我轉移話題，竟然還真的去看那史小娘子的長相！那有沒有看她……”</br> “不是故意看的。”陸棄在她耳邊喘著粗氣，聲音沙啞道，“她的長相不一樣，所以多看了一眼，只一眼。”</br> “怎么不一樣？”蘇清歡愈發好奇起來。</br> “史云的那個外室，是個妓、女跟蠻夷人所生，雖然不是金發碧眼那種，但是也和我們不一樣。”</br> 蘇清歡恍然大悟。</br> 也就是說，這母女三人都是混血尤、物，怪不得能替史云“出征”，屢屢得勝。</br> 可惜這次踢到了陸棄和世子這兩塊硬鐵板。</br> 被陸棄和世子這般對待，這兩個史家小娘子多半是活不成了。</br> 但是她顯然高估了她們的廉恥心。</br> 阿嫵也很好奇這兩個禍水的長相，所以晚上偷偷摸摸地潛入史云外室的家中，想看看兩人究竟長得如何傾國傾城，結果意外聽到了史云的咒罵聲。</br> 他沒有得逞，當然對陸棄和世子十分不滿，罵的十分難聽，甚至連陸棄當年為生父不容，世子出身卑微以及不算光彩的上位史都搬了出來。</br> 阿嫵聽得氣悶，都想破窗而入，進去打他一頓了。</br> 那外室一味奉承他，說日后定有機會云云。</br> 史云笑聲陰冷：“當然，這冀州，還是我史云說了算！真以為我要敬著他們，讓他們踩在我臉上不成？等……時候，我看他們還怎么囂張！”</br> 中間他說了什么，聲音極低，又有意含糊其辭，所以阿嫵并沒有聽清楚。</br> 但是她心中一凜，這老匹夫，還有后招呢！</br> 這事情得讓爹和哥哥知道。</br> 可是她該如何解釋，自己三更半夜跑來這里聽墻角的事情？</br> 阿嫵犯了難。</br> 這時候，死道友不能死自己。</br> 阿嫵決定去“禍害”小可了。</br> 她從這里出來，直接騎馬去了地虎軍找小可。</br> 現在地虎軍和天狼軍還是分開的，地虎軍這邊的事情，是杜景和小可主持。</br> “大姑娘，姚將軍不在。”小可門口的侍衛對阿嫵道。</br> “三更半夜，他去哪兒了？”阿嫵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