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扶額,瞪了自己的傻女兒一眼。</br> 阿嫵沖她吐吐舌頭,又看著世子道:“哥哥,你忘了前幾天的事情嗎?”</br> 世子假裝不懂:“阿嫵說的是什么事情?”</br> 阿嫵眨巴著眼睛,一派天真無邪模樣:“就是前幾天被爹和哥哥誤傷的史家兩個姐姐呀。你看史老夫人和節度使熱情好客,沒有把咱們當成外人,你進來史家姐妹也都沒有回避。既如此,哥哥是不是應該給被你誤傷的姐姐道個歉呢?那兩個姐姐來了嗎?”</br> 都想把這篇翻過,她偏偏不,她要拎出來說。</br> 既然敢做,那就不要怕人說。</br> 史老夫人和史云兄弟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br> 蘇清歡斥責道:“阿嫵不要亂說話。”</br> “好吧。”阿嫵從善如流,“是我多嘴了,待有機會,我會替爹和哥哥,‘好好’地給兩位姐姐道歉的。”m.</br>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并不糾纏。</br> 史家的人吃相太難看,不揭穿她不舒服。</br> 先是送女,現在哥哥進來,還不讓未婚的小娘子回避。</br> 哥哥自然不屑于看她們,可是她們看了哥哥啊!</br> 阿嫵不高興。</br> 她不高興的后果就是,要讓他們也下不來臺。</br> 后來世子和陸棄出去,史老夫人把來給她拜壽的其他家女眷介紹給蘇清歡。</br> 蘇清歡仿佛剛才的事情沒發生一般,笑意吟吟地與眾人說笑。</br> 阿嫵不喜歡這種沒有意義的相互恭維,實在不明白一件衣裳為什么眾人能翻來覆去地說。</br> 蘇清歡今日穿了件纏枝蓮花樣的馬面裙,裙襕是蝙蝠云紋組合,樣子老氣。</br> 出門的時候阿嫵已經嫌棄過,蘇清歡卻說她在眾多當家夫人里,她年紀最小,應該打扮得沉穩些。</br> 現在看來,她是沒錯的,因為圍繞著她做的,都是各家的老祖宗,她可不是年紀最小的?</br> 而且那些老太太們,睜著眼睛說瞎話,把這條難看的裙子夸得像花一樣。</br> 無聊的阿嫵低頭擺弄著指環,不由想起剛才爹和哥哥讓史老夫人吃癟的話,自己悶悶地發笑。</br> 史老夫人要帶著眾人去水榭中聽戲。</br> 咿咿呀呀說話說不明白似的,一句話要拖那么久說,阿嫵更覺得意興闌珊。</br> 有那功夫,她還不如去勾欄聽說書的呢!</br> 眾人起身,老太太們都有人扶著,阿嫵見狀也上前扶著蘇清歡,在旁邊跟她咬耳朵:“娘,我出去玩玩行不行?”</br> 蘇清歡:“……你給我老實些。剛才太過了!不怕讓你哥哥為難嗎?”</br> “不怕。”阿嫵不以為然地道,“我要讓哥哥知道史老太太是什么貨色,否則我也很為難啊!”</br> 不懟她,今晚都睡不著覺。</br> 見蘇清歡瞪她,她又道:“娘,您別想那么多。這些女人怎么鬧騰,都得看著前院的動靜呢。我看著史云的樣子,像是有什么把柄被我哥哥捏住了。娘,讓我去打聽打聽唄。”</br> “晚上回家就知道了。”蘇清歡面無表情地拒絕,“好好給我坐住了。”</br> 阿嫵一臉生無可戀。</br> “將來有的是場合讓你煩躁,你還得坐住。”蘇清歡低聲道。</br> “娘,您也會說將來我有的是煩躁時候,現在還不肯讓我松快松快。”阿嫵嘟囔著。</br> 蘇清歡竟無言以對,半晌才道:“歪理。”</br> 唱戲果然如阿嫵想象一般無聊,不過史家水榭風光不錯。</br> 她跟蘇清歡低語幾句,走到欄桿前的美人靠上坐下,招招手讓小丫鬟去取了饅頭,百無聊賴地喂魚。</br> 這水中的錦鯉又大又肥,一看平時就被照顧得很好。</br> 阿嫵既坐過來,不少女孩便湊過來搭話,阿嫵也不倨傲,笑嘻嘻地道:“你們也不愛聽戲吧,一起來喂魚。”</br> 都是年輕女孩,所以很快嘰嘰喳喳地說到了一起。</br> 但是這些女孩都是人精,不會交淺言深,在一起談的也就是花樣子,衣裳首飾,還有人和阿嫵一起談論錦鯉。</br> 當中也有人目光不忿,阿嫵猜測應該是史家姑娘,并沒有多理。</br> 她現在就是橫著走,看誰不順眼就懟誰,才不會委屈自己。</br> 起先幫阿嫵找饅頭的穿著青色比甲的小丫鬟似乎是見阿嫵和藹可親,指著水面道:“有一只通體發白、一絲雜質也沒有的魚,奴婢指給您看。”</br> 阿嫵笑道:“好。”</br> 她從美人靠上站起來,對小丫鬟招招手:“你過來指給我看。”</br> 其他貴女也都湊上來看,眾人一起往水面看去。</br> 阿嫵手搭在欄桿上,身體往前傾倒。</br> 她習武的緣故,身體韌性極好,否則這等動作,等閑人根本不敢。</br> 阿嫵正興致勃勃找魚的時候,忽然覺得有人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大力往前推了她一把。</br> 阿嫵反應極快,抓住這只手的主人,拉著她一起,兩人齊齊落入水中。</br> “撲通——”一聲之后,眾女發出一陣驚愕之聲。</br> “落水了,秦大姑娘和史十二姑娘落水了!”</br> 阿嫵把頭埋在水中都聽到這一波波尖銳的喊聲了。</br> 原來是史家十二姑娘,應該是史老夫人的孫女。</br> 想討好史老夫人,就拿她做筏子?</br> 柿子要挑軟的捏,捏她?那就是踢到了鐵板!</br> 史十二姑娘顯然沒有意識到阿嫵反應這么快,能把她一起拖下水。</br> 作為一個貴女,玩弄小手段在行,但是水性真不行。</br> 阿嫵呢?因為蘇清歡畏水的原因,從小有意培養她水性,而且世子手下鹽幫的人,個個浪里白條,所以阿嫵的師傅也都是好手,她的水下功夫,等閑人根本不是對手。</br> 用這種拙劣的手段暗算她,她一定要讓這個史十二姑娘長足教訓,也給那些暗暗憋著勁想給她使絆子的人以震懾——她秦嫵,不是誰都能捏一捏的。</br> 所以阿嫵耐心潛在水下,順手按住一直撲騰著想要上去的史十二姑娘。</br> 蘇清歡熟知她水性,所以她并不著急。</br> 眾人已經沒有什么看戲的心情,史老夫人和史夫人都一疊聲地讓人下水救人。</br>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阿嫵聽到了蘇清歡的聲音。</br> 她說:“白蘇,取披風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