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用這種手段迷惑我!”陸棄一邊替蘇清歡收拾一邊恨聲道。</br> 蘇清歡捂著嘴吃吃地笑,“涼——”</br> 陸棄瞪了她一眼,認(rèn)命地把手中棉巾扔到一邊,取了條新的,重新蘸了熱水替她收拾。</br> “起來吃藥。”</br> 他端著溫水和黑色的小藥丸過來。</br> “不是要我再給你生個女兒嗎?”蘇清歡就喜歡逗陸棄,喜歡看他被自己氣得跳腳又無可奈何的模樣。</br> “讓我多活幾年吧。”陸棄沒好氣地道,把藥塞到她嘴里。</br> 養(yǎng)兩個兒子加起來,也沒有養(yǎng)一個女兒心累。</br> 蘇清歡起身,就著他的手喝了水。</br> 她可沒那么蠢,這個年紀(jì)還想不開真生什么孩子。</br> 兩人躺在床上說話,蘇清歡把頭枕在陸棄胸前,埋怨道:“你說今晚這一出又算什么?別人會怎么想你和錦奴?”</br> 陸棄冷聲道:“隨便他們怎么想。把阿嫵自己留下,你倒是放心。”</br> 蘇清歡:“……不放心還能跟她一輩子嗎?好了,不糾結(jié)這件事情,都做了決定。”</br> 她覺得陸棄現(xiàn)在的怨念深的都像祥林嫂了。</br> 陸棄沉默地摸摸她柔順如絲的頭發(fā)。</br> “咱們直接回邊城嗎?”蘇清歡問。</br> “你還有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陸棄道。</br> “那倒沒有。”蘇清歡調(diào)整了個舒服的姿勢,撈起他的一綹長發(fā)放在手中把玩,“咱們什么時候走?”</br> 古代出遠(yuǎn)門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br> 想想在馬背上、馬車上的顛簸,蘇清歡覺得還是她的床好。</br> 她甚至都有些理解為什么皇帝下江南都得勞民傷財(cái)、大造游船,因?yàn)檫@慢的烏龜一樣的游船,是最舒服的出游方式了。</br> “再等幾日,”陸棄沉聲道,“我放不下阿嫵。”</br> 蘇清歡:“……”</br> 就是再留幾日能如何?這話蘇清歡在舌尖轉(zhuǎn)了轉(zhuǎn),還是咽了下去。</br> 老父親的心,她可能理解無能。</br> 世子和阿嫵的訂婚在眾人預(yù)料之中,但是來得如此快,還是出乎眾人預(yù)料。</br> 蘇清歡第二天出門的時候,收到了無數(shù)道賀的聲音。</br>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太敏感,總覺得有些人的目光好像不是出自真心的祝福,倒有些……嫉妒的感覺?</br> 問題是這嫉妒不是來自于閨中少女,而是來自于很多大男人?</br> 蘇清歡心中暗暗地想,果然世子現(xiàn)在身邊人太多了,以至于一舉一動都在眾人灼灼的視線下。</br> 也難怪陸棄不放心,她都有一種親手把阿嫵送到火上架著烤的內(nèi)疚。</br> 但是這種愧疚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當(dāng)她看到阿嫵沒心沒肺地給她送鳥蛋,說這個大補(bǔ)時,又覺得這個調(diào)皮搗蛋的假小子,應(yīng)該受點(diǎn)束縛。</br> “我和你爹走了,你一個人……”蘇清歡緩緩開口。</br>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哥哥。”阿嫵笑道,“您多勸勸我爹,又不是生離死別,很快就會再見了啊。”</br> “呸呸呸,什么生啊死的!”蘇清歡狠狠瞪了她一眼,“白眼狼,黑心棉!”</br> 阿嫵笑倒在她懷里。</br> “以后爬樹這種事情不許做了。”蘇清歡道,想想又補(bǔ)充,“就是心癢難耐,也要趁著周圍沒人的時候再去。”</br> 阿嫵在她膝上仰面看著她,水眸黑亮,睫毛卷翹,雖然因?yàn)殚L期在外面呆著,她皮膚并不白,但是臉上帶著健康瑩潤的粉色。</br> 蘇清歡仿佛被陸棄上身,忍不住想,這么好的女兒,嫁給誰都覺得自家虧了是真的。</br> 阿嫵道:“娘,您說什么呢?我又不是猴子!我哪里爬樹了?您忘了,我現(xiàn)在有梔子啊!我看到了鳥窩,找梔子給我掏的,所以分了她一顆蛋,只剩下三顆了。”</br> 蘇清歡:“……梔子呢?”</br> “在外面玩呢。”阿嫵道。</br> “她給皮皮喂奶,所以讓人好好照顧它。”蘇清歡不放心地叮囑道。</br> “知道。”阿嫵懶洋洋地道,忽然看到了蘇清歡下面下面有一塊紅色,不由伸手要摸,“娘,你這里被蚊蟲叮咬了嗎?”</br> 蘇清歡臉霎時紅了,往下壓了壓脖子不讓她碰觸,掩飾道:“可能是風(fēng)疹,別碰,很快就好了。”</br> 她心里氣得想把陸棄大卸八塊,早就跟他說不要在顯眼的地方,結(jié)果還是……</br> 偏偏他還有歪理,說下巴下面沒人看得到。</br> 蘇清歡也忘了這事,結(jié)果被女兒抓了個現(xiàn)行,羞憤欲死。</br> 阿嫵意味深長的眼神和嘴角勾起的弧度,更讓她惱怒。</br> ——阿嫵的這個年紀(jì),在蔣嫣然的“教導(dǎo)”下,已經(jīng)什么都懂了。</br> “走走走!”蘇清歡抬起阿嫵的頭,“出去玩,鬧得我頭疼。”</br> 阿嫵哈哈大笑:“娘害羞了不罵爹,罵我干什么?”</br> 母女倆正在笑鬧,清婉走進(jìn)來,面色焦急:“夫人,大姑娘,梔子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什么東西中毒了還是被什么嚇到了,在外面發(fā)了狂。”</br> 眾人知道這是蘇清歡的愛寵,害怕傷了它,也不敢上前。</br> 蘇清歡和阿嫵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了焦急,不約而同地站起來快步出去。</br> 梔子抱著皮皮蹲在地上,拍打著地面,焦急地比劃著什么,口中發(fā)出“吱吱呀呀”,誰也聽不懂的聲音。</br> 它情緒十分暴躁激動,就連皮皮都被嚇到了,緊緊抱著它不敢動。</br> 蘇清歡要上前卻被白蘇拉住。</br> “夫人,您小心,梔子發(fā)了狂,恐怕認(rèn)不得您是它主子。”</br> 阿嫵道:“娘,我過去。”</br> 可是這時候世子也聞訊趕來,拉著她不許她上前。</br> 梔子眼中含淚,寫滿了急切和狂躁。</br> 蘇清歡道:“梔子,梔子,誰欺負(fù)你了?你告訴我……”</br> 梔子連連擺手,指指天又拍拍地,一副呼天搶地的模樣。</br> 蘇清歡不解,看看眾人也都一臉茫然。</br> 梔子顯然也急了,從地上胡亂拔了一通青草,把黃泥弄得到處都是。</br> “娘,梔子不會真的瘋了吧。”阿嫵喃喃地道。</br> “不是,它是有話要跟我們說。”蘇清歡沉聲道,用安撫溫柔的神情看著梔子,“梔子不要慌,有壞人要算計(jì)我們嗎?”</br> 能讓它這么失態(tài),一定是有大事發(fā)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