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燕云縉狠狠、狠狠地要了蔣嫣然兩次。</br> 雖然理解她當初的選擇,可是想到她對她自己的心狠,燕云縉還是心疼了。</br> 他不敢想,當初她是帶著怎樣的決然和絕望來到自己身邊的。</br> 至于孩子,燕云縉是遺憾的。</br> 但是非說悔恨,那也談不上。</br> 他不缺兒女,除了對燕川感情深厚一些,三個女兒他連小字都混淆。</br> 他是一個很不稱職的父親,也并不喜歡孩子,所以沒有就沒有吧。</br> “你今天發什么瘋?”蔣嫣然趴在床上,原本雪白緞子般的肌膚上到處都是燕云縉留下的印記。</br> 燕云縉替她理順了下凌亂的頭發,道:“剛才抓疼你了沒?”</br> 蔣嫣然沒有回答,卻篤定地問:“你受了什么刺激?”</br> 燕云縉把手指按在她頭上替她揉了揉,悶聲道:“我若是死了,就讓人送你回中原。”</br> 他原本以為蔣嫣然會很不舍地看著他,說些留戀的話;可是蔣嫣然讓他失望了。</br> 她竟然“嗯”了一聲。</br> 燕云縉吃癟,道:“哼,一點兒都不疼我是不是!”</br> “你都死了,撇下我一個人,我還怎么疼你?”蔣嫣然回頭看著他,“所以別說這些,好好活著,活久一些,比什么都劃算。活著時候你還能管著我,你死了,哪怕洪水滔天,也無能為力。”</br> 燕云縉竟無言以對。</br> “包括,”蔣嫣然聲音低了些,“包括我要嫁給燕川,你也無能為力。”</br> 燕云縉沉默了。</br> 蔣嫣然又問:“當初你父皇死了,他那些女人你也收下了?”</br> 宮中似乎沒有年紀大的女人……</br> “都給我父皇陪葬了。”</br> “生過孩子的呢?”</br> “我的所有兄弟都被我弄死了,你說他們的娘,我會留著?”燕云縉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蔣嫣然,等待著她的反應。</br> 蔣嫣然的反應,永遠不是他可以揣摩預測的。</br> 她說:“所以你只有一個兒子,還不錯,不需要他費心了。”</br> “我說真的,”燕云縉道,“若是我有什么意外,我便安排你回去。”</br> “怎么安排?”蔣嫣然斜眼看他,覺得身體有些冷,懶洋洋地道,“替我蓋被子。”</br> 燕云縉認命地伺候著姑奶奶,道:“我給你準備一道詔書。”</br> “哪里?”蔣嫣然立刻伸出手來。</br> 燕云縉:“……我還沒死,這幾天也死不了!你急什么!”</br> 他眼睛瞪得銅鈴一般,真想掐死這女人。</br> 蔣嫣然淡淡道:“是你莫名其妙先提起這個話題的。既如此,我當然要配合你。而且你說這話,不是很誠心的嗎?”</br> 燕云縉差點背過氣去。</br> 果然,蔣嫣然就是他的克星。</br> “明天給你!”燕云縉咬牙切齒地道。</br> 他以為他說生死,蔣嫣然會感傷會投懷送抱,誰知道她竟然這么冷靜,真是憋氣。</br> “逗你玩的,我不要。”蔣嫣然覺得慢慢緩過來,翻了個身和他四目相對,“你就不用操心你死后的事情了。真有那日,如果你是壽終正寢,那就,那就算了……如果你是為人所害,我會替你報仇,然后我……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反正總會活下去的。”</br> “不能同生共死?”燕云縉郁悶了。</br> 他沒想真拖她去死,他舍不得。</br> 可是她都不肯說謊哄哄他,真讓人傷心。</br> “你需要?”蔣嫣然反問。</br> 燕云縉:“……不準跟別的男人!”</br> “管的寬。”</br> 兩人斗了一會兒嘴,燕云縉認真地道:“這道圣旨,我真的會替你準備。”</br> 即使現在,他已經不指望從這個白眼狼眼中看到感激。</br> “那給我一道空白的蓋了玉璽的圣旨吧。”蔣嫣然道,“隨便我想寫什么那種。比如看著你兒子不順眼,就把他廢了;看著你的女人不順眼,就讓人懲治,不需要理由那種……”</br> “想得美!”燕云縉伸手狠狠在她臉上捏了一把。</br> “那我就不要了。”蔣嫣然轉身對著墻打了個哈欠,“我睡覺了,你隨意。”</br> “真的隨意?”</br> 蔣嫣然從被子里伸出腳來踢他,卻被他捉了腳拖到床邊……</br> 第二天,燕云縉在書房里把空白的圣旨蓋上玉璽,想了想后又覺得自己可笑,取了匣子把這道圣旨裝起來,自己藏在了牌匾之后。</br> 在蔣嫣然的治療下,那個宮女的病情漸漸好了起來,雖然不能說完全恢復得像正常人一般,但是最起碼不會很嚇人。</br> “竟然真的好了。”燕川知道這個消息后咬牙切齒地道。</br> 心腹恭敬地道:“確實是……蔣姑娘從前在邊城,便有了‘小神醫’之名,并非浪得虛名。”</br> 燕川擺擺手讓他下去。</br> 沒過多久,荊豹那邊也傳來了消息。</br> 他趁人不注意晚上會跑出去洗澡,最近穿的都是嚴嚴實實,很怕被別人看到一般……</br> 燕川心里有了數,讓人把荊豹帶來。</br> “脫衣服。”他開門見山地道,聲音冷厲。</br> 荊豹聽他語氣便知道隱瞞不下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皇子,都是那萬可兒勾引我的!”</br> “把他衣服扒了!”</br> 燕川終于確定,荊豹撒謊了,于是憤怒地道。</br> 他想起蔣嫣然當時篤定的神情,仿佛能看到她知情后冷嘲熱諷的樣子。</br> 這件事情,才是讓他最難以接受的!</br> 荊豹身上,已經起了密密麻麻的紅點,與當時那宮女露在外面的,竟然一模一樣。</br> 燕川勃然大怒,拔出劍來就要砍荊豹。</br> 出于求生本能,荊豹下意識地往旁邊就地打了個滾。</br> “你忘了我當時跟你說的嗎?”燕川滿臉都是陰霾。</br> 正在此時,有侍衛走進來道:“皇子,皇上有令,讓您帶著荊豹去見他。”</br> 燕川握劍的后背上青筋暴起。</br> 他讓人盯著荊豹,父皇恐怕也讓人盯著自己。</br> 這次,他是把面子丟了個徹徹底底。</br> 蔣嫣然那個小人,現在一定得意壞了。</br> 這荊豹,真是死十次都難贖其罪。</br> 燕川到的時候,蔣嫣然正在燕云縉身邊坐著,兩人十分親密,竊竊私語,似乎在說些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