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用最短的時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里松了一口氣。</br> 虎牙一直跟在世子身邊,從地牢出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確定地道:“世子爺,您信羅麒的話嗎?”</br> 雖然羅猛已經被氣得吐血,極力阻止,羅麒還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交待了個清楚。</br> 畢竟親眼看著妻女被后面的侍衛虎視眈眈,就像瀕死的毫無防抗能力的獵物被禿鷲盯上,那種沖擊,讓羅麒精神崩潰了。</br> 羅麒說,他們是想抓住阿嫵,但是并沒有抓住。</br> 死去的那個女人,是羅猛的義女,也是羅麒的義妹,李代桃僵……</br> 他們沒想到,世子竟然會真的放箭,而且是親力親為。</br> “信。”世子道,“事到如今,羅麒沒必要騙我。”</br> “可是大姑娘,藏到了何處,為什么不回來呢?”虎牙困惑地道。</br> “找!”世子一錘定音。</br> 他不去想意外,因為阿嫵一定不會有意外。</br> 時間退回到阿嫵被陌生男人吸引住的時候。</br> 她快步向男人走去,可是那男人并沒有站在原地等她,而是走走停停,帶著阿嫵在小巷子中轉來轉去。</br> 他功夫不錯,阿嫵身形也快,兩人很快來到了巷子深處的隱蔽處,暫時甩開了追蹤的人。</br> 但是阿嫵也知道,只是暫時。</br> 對方人多勢眾,恐怕已經在外面形成了合圍之勢,地毯式搜索自己。</br> “你到底什么意思?”阿嫵沉聲道,戒備地看著男人。</br> “大姑娘!”男人沖她拱拱手,“時間緊急,您聽我說。羅猛羅麒父子受命于老王爺,正在醞釀一場政變……”</br> 阿嫵心想,果然是這樣。可是這男人是誰?為什么要提醒自己?</br> “他們要從大姑娘身上下手,所以剛才讓人在胭脂鋪子里纏著您。”</br> 阿嫵冷笑一聲,從前老王爺在她娘身上,還沒吃夠虧嗎?</br> 對女人下手,果然是他一直以來唯一的招數。</br> 老王爺手里還有一些死忠之人,她不奇怪;她詫異的,只是他們如何不動聲色間就處置了她的侍衛。</br> 男人沒有賣關子,很快解開了謎團。</br> “老王爺讓人對您下手,剛才您在里面逗留的時候,已經有個女人冒充您出來了。您的侍衛以為她是您,悉數跟著離開,是以沒有打斗,也沒有驚動您。”</br> 阿嫵目瞪口呆。</br> 饒她怎么聰明,也想不到還可以這樣操作。</br> “不可能。”阿嫵沒有被他牽著鼻子走,“他們中大部分人不少跟著我一日兩日,真假還是能分辨出來的。”</br> 要是真的分不出來,她真想挖了他們的眼睛。</br> “如果那個女子是受到調教,專門模仿您呢?”男人道,“據我所知,自您來到世子身邊,便有這樣的女子存在了。”</br> 阿嫵倒吸了一口涼氣——賀長楷,從來就不是容易對付的對手。</br> “老王爺綁架了鬼手張的夫人,逼他做人品面具。所以剛才出來那個‘大姑娘’,以假亂真。”</br> 阿嫵相信了這番說辭,真是有心這般做,真能做到混淆視線的效果。</br> 而且那些侍衛,腦洞怎么能開那么大,用懷疑的目光看剛剛進去又出來的“大姑娘”呢?</br> “你是誰?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br> “我,”男人面上露出痛苦之色,“我是羅猛麾下之人,深受羅將軍的賞識,是以對他的計劃才會知道得如此清楚。但是我也是受過蘇夫人恩惠的,當年倘使不是蘇夫人對我出手相救,我早已殞命,這恩情,我亦要報答。”</br> 阿嫵聽到這里就明白了,但是她反應極快,知道不好——忠義難兩全,他通風報信,報答了恩情,但是也背叛了自己的主子。</br> 看著他的神情,阿嫵都知道他要做的選擇。</br> 他要自殺!</br> “羅猛之事,我哥哥早有準備。即使沒有你報信,他們也不會得逞。”阿嫵道,“所以即使失敗,也與你通風報信無關。你若是覺得對不起他,日后我可以請求哥哥看在你的份上,允許你救羅家一人。”</br> 幫助過她的人,阿嫵不忍心看他下場凄慘。</br> 畢竟這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不像羅麒那白眼狼,一樣受了娘的救命之恩,扭頭就恩將仇報。</br> 男人臉上露出痛苦自嘲之色:“多謝大姑娘。然而我卻不能……”</br> “沒什么不能,你現在必須接受。”阿嫵道,“羅家所有的人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條,他們的計劃都在我哥哥眼皮子底下。只是這等貍貓換太子的小事,沒人能想到,可是也不會影響大局。”</br> “你告訴我,鬼手張和他的夫人被藏在何處?”</br> 鬼手張從小看著阿嫵長大,與孟夫人并沒有自己的孩子,對阿嫵是師長亦是慈愛的長輩。</br> 男人說了個地方,是在幾百公里之外的。</br> “那里是老王爺駐兵之地?”阿嫵問。</br> 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之前是,現在我不清楚……鬼手張和他夫人被藏在民居之中,周圍沒有太多人把守。今日是老王爺起事之日,所以大部分人應該已經來了附近。”</br> “起事?”阿嫵道,“他們想要怎么做?”</br> 男人道:“回去的路上,假的那個大姑娘會借口方便被羅將軍的人抓住,然后他們會挾持她去威脅世子。”</br> 阿嫵罵了一聲“卑鄙”。</br> 羅猛他們顯然也知道擒住自己不容易,自己身邊的人不好對付,所以才想出這樣的招數。</br> 不過也好,比起硬搶,這樣也減少了侍衛的傷亡。</br> 阿嫵想了想道:“我去救鬼手張!”</br> 反正現在也沒法回去,她想辦法擺脫這些人,趁他們都在這里,去把鬼手張夫婦救出來。</br> “你去幫我告訴世子哥哥我的行程,”阿嫵正色道,“然后我對你的承諾也一并告訴他,讓他派人接應我。”</br> 救人如救火,耽誤不得。</br> 阿嫵自以為安排得很妥當,卻沒想到,她托付的這個年輕男人,剛和她分開就被同袍發現,帶了回去。</br> 再后來,他并沒有時間去稟告世子就被裹挾著投入對世子的算計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