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吃醋了。”阿嫵哈哈大笑,轉頭摟著蘇清歡道,“娘,別那么小心眼,我就跟您借一會兒爹爹。”</br> 小時候不懂事,時常嚷著跟爹娘睡,那時候一家三口也是如此。</br> 想起小時候的事情,阿嫵忽然道:“爹,我要喝水。”</br> 蘇清歡掀起被子要起身,嗔怪道:“沒看你爹累成什么樣子嗎?我去給你倒。”</br> 陸棄卻道:“我去就行。”</br> 阿嫵眼中有因為回憶而籠起的蒙蒙霧氣,臉上卻笑容滿面,“我小時候最喜歡折騰爹了,我都還記得,躺下后又要吃果子又要喝水。”</br> 蘇清歡屋里不喜歡留人伺候,所以都是陸棄親力親為。</br> 蘇清歡恍然大悟,原來阿嫵是回憶起了舊日時光。</br> 陸棄端了水過來,阿嫵用手半撐著身子,就著他的手喝了半杯,甜甜地撒嬌道:“謝謝爹。”</br> 燭光晦暗,可是她笑顏如花,卻那般深刻地投入陸棄的眼中和心中。</br> “這么大了,還折騰你爹,該打。”蘇清歡笑罵道。</br> “用不了幾年,想被她折騰也沒機會了。”陸棄說完扭過頭去。</br> 阿嫵被這話弄得心里難受,抱住他的腰道:“爹,要不咱們悔婚吧。我不想嫁人了!”</br> 哥哥沒有她還可以有別人,但是爹娘就她一個女兒。</br> 蘇清歡默默給世子點了一排蠟,同時目光緊盯著陸棄,害怕他腦子一熱真的答應了。</br> 畢竟他在阿嫵面前,沒有任何底線。</br> 陸棄卻笑了,是真正發自內心的那種愉悅笑意。</br> 蘇清歡一臉莫名其妙。</br> 陸棄摸摸阿嫵的頭:“別說傻話。”</br> 雖然舍不得,但是也知道阿嫵和世子的婚事再無更改;可是阿嫵心里,明顯沒有把世子放在無法割舍的地位,陸棄心里可恥地高興了。</br> 后來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蘇清歡問陸棄樂什么,后者說明原委,蘇清歡覺得他太不正常。</br> 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床上,一直說到天亮。</br> “好了,讓你爹再睡會兒。”蘇清歡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來對阿嫵道,“你要不要也再睡睡?”</br> 阿嫵搖搖頭:“我聽外面雨停了,我陪娘起來,出去看看能不能打拳,再去看看他們。”</br> 蘇清歡知道她說的是鬼手張夫婦。</br> 蘇清歡:“……你這幾日奔波不累嗎?”</br> “不累,我走得并不算快,”阿嫵吐吐舌頭,“孟夫人身體不好,所以不能加快速度。我哪里知道,你們竟然以為我死了……不過還好,幸虧我及時趕到,您要真太難過有個好歹,我怕我爹能扒了哥哥和我的皮。”</br> 蘇清歡捂住嘴偷樂。</br> “走,跟我去廚房,我給你做好吃的。”</br> “好嘞。”阿嫵聲音歡快。</br> “我要吃羊肉包子。”陸棄似說夢話一般吐出一句,翻個身又對著墻沉沉睡去。</br> 真像個頤指氣使的渣男,原來一直在偷聽母女倆說話。</br> 蘇清歡忙得也很久沒有進過廚房,加上木柴都很潮濕,火候控制不夠好,又一直在和阿嫵說話,竟然把菜炒糊了,被阿嫵好一頓嘲笑。</br> 蘇清歡瞪了她一眼,把勺子遞過去:“你行你來。”</br> 阿嫵在旁邊拿著根脆生生的小綠黃瓜咬得津津有味,忙擺手:“這個我真不行。娘,按照您的意思,現在索州的賑災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唄。”</br> 如果真這樣,她可以等他們一起回去啊!</br> 蘇清歡把糊掉的雞蛋刮掉一層,把剩下的盛到盤子里道:“地震能救的人都救出來了,剩下的……可是這洪災,不知道能否順利度過這次考驗。”</br> 阿嫵若有所思地道:“這里自古以來都是洪災經常發生的地方,所以修建堤壩之事從未放松過。難道有人從中謀取私利,以劣充好?”</br> 蘇清歡點點頭:“確實如此。你爹第一次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大發雷霆,狠抓了一批人。”</br> 但是也無濟于事。</br> 這些蛀蟲,已經把堤壩蛀得千瘡百孔,此刻再發難,也只能解一口氣,卻解決不了問題。</br> “那我爹這些日子一直在征人修建堤壩?”阿嫵問道。</br> 蘇清歡嘆了口氣,“確實如此。”</br> 但是震后為了謀生,但凡家里有壯實勞動力的,都已經從軍北上了,是以現在剩下的老弱病殘居多,抗洪的主要力量,竟然和現代一樣,是軍隊的人。</br> 可是形勢越發嚴峻,眼下雖然暫時停雨,但是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繼續,又會持續多久。</br> 蘇清歡想起這件事情就覺得無比頭疼。</br> 阿嫵把黃瓜都吃完,眨巴眨巴眼睛:“娘,這種非常時期,只能自己克服困難了。”</br> “什么意思?”</br> “男人去打仗了,不是還有女人嗎?”阿嫵道。</br> 蘇清歡道:“我也曾經想過這個問題,可是索州這里民風保守,不比邊城你那些娘子軍……”</br> 阿嫵冷笑一聲:“家都要沒了,命都要丟了,還抱著那些繁文縟節?堵口子的事情,雖然是體力活,女人天生不如男人,但是兩個、三個女人,總抵得上一個男人吧。”</br> “你打算試試?”蘇清歡看著她眼中異常的光亮便知道她在想什么。</br> “對。”阿嫵點頭。</br> 蘇清歡遲疑片刻,嚴肅地道:“小老虎,你知道我剛來的時候,有人借你生事嗎?”</br> 阿嫵只短暫停頓數息的時間便道:“能有什么新招數?還是用我和哥哥的婚事說事罷了。”</br> 索州的地震,無知的人還是會被別有用心的人帶著跑,把所有的罪過都推到她的頭上。</br> “所以,娘不希望你出頭。”</br> “可是娘,”阿嫵看著蘇清歡,“我不出頭,他們就不說了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抗洪搶險,而是在乎他們的看法?”</br> “你說得很對。”蘇清歡并不一意孤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現在這樣尷尬的形象,如何能夠發動起眾人跟你干?”</br> 毫無疑問,阿嫵是想親力親為,以身作則,像在邊城帶領娘子軍一樣帶領索州的女子加入進來。</br> 可是,這條路何其艱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