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笑著道:“姚小可,前大長公主嫡長孫裴璟之子。不瞞您說,當年我爹傳出身死消息,皇上想利用我弟弟來掌控地虎軍,是以想用他李代桃僵……”</br> 她簡單地把當年的情形說了一遍。</br> 事實上,這件事情,早已不是公開的秘密,李安容應該很清楚,即使她已經離宮。</br> “小老虎為什么堅信,李安容會知道她離宮以后的事情呢?”</br> 被李安容客客氣氣地送出來后,世子和阿嫵一起坐在馬車上時,世子開口問道。</br> “因為我調查過啊!”阿嫵得意地道,“在索州,她和京城也總有書信往來。有個叫六子的鏢師,因為在鏢局的原因時常到京城,每次李安容都請他帶信,每次都給他十兩銀子。”</br> 李安容從宮中出來,應該帶了足夠她一生使用的金銀。</br> 等閑的宮女,當然不會有如此豐厚的積蓄。</br> “我還查到過,李安容當年,在宮中也是伺候皇貴妃的。”阿嫵繼續道,“哥哥你想,她這樣的人,應該是皇貴妃的心腹無疑了吧。可想全身而退,哪有那么容易?”</br> 宮中風云詭譎,斗爭激烈,她作為皇貴妃左膀右臂一樣的存在,體面的退出,比斗贏還要難。</br> “即使她做到了,也得防著得罪的人對她下手。我雖然不知道她是有什么令對手忌憚的把柄保住自己平安的,但是毫無疑問,這些年,她也活在緊張之中。”</br> “所以我推測,她一定通過京城的故交,來隨時了解形勢。”</br> “她肯定是知道小可的。”</br> 世子臉上露出贊許之色:“也就是說,小老虎也明白,李安容并不是簡單之人。”</br> 阿嫵哈哈大笑:“如果她簡單,我還三顧茅廬邀她出山干什么?”</br> “那你能不能告訴哥哥,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br> “我一個連茶葉都分不清楚的大姑娘,難道不需要一個得力的助手嗎?”阿嫵坦然道。</br> 她心如明鏡。</br> 從小她志在軍營,是以練就了一身本領;然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終究在內宅之事上缺了功課。</br> 而且即使她不去軍營,以將軍府她娘一人獨大的氛圍,她也根本學不到什么有用的東西。</br> 嘖嘖,難不成為了鍛煉她,要她爹弄幾個小妖精來跟她娘斗法?</br> 那還是算了吧,想到這里阿嫵就竊笑不已。</br> “我并不在乎你會多少。”世子看著阿嫵,眸中的深情如星光一般璀璨,“將來的后宮就是你一個人的天下,哪怕你愿意弄成農家小院,弄成熱鬧的市集,我都是不管的。”</br> 阿嫵哈哈大笑:“哥哥,我也要臉的好不好?日后難不成要史書上說,英明神武的哥哥,有一個荒唐皇后?”</br> 她在乎她會多少。</br> “我不求為哥哥錦上添花,只求盡到本分。”阿嫵道,大氣從容,眼神堅定,“我當初答應嫁給哥哥,是經過深思熟慮,知道要如何努力的。”</br> “李先生能從深宮全身而退,在索州無親無故的情況下,她一個孤身女子能生活這么多年,無不說明她的能力。”</br> “哥哥,我知道在許多方面不如人良多,所以我要用人來彌補。”</br> “你客觀些,不能總說你能包容縱容我。哥哥喜歡我,為我做到什么份上,我都坦然接受。”</br> “但是文武群臣和天下百姓不欠我,不能無休止地包容我。”</br> “我將會是皇后,不僅是你的妻子,更是天下之母。”</br> “這個重擔,我誠惶誠恐,然而也做好了準備。”</br> 阿嫵眨眨眼睛看向世子:“即使爹娘和哥哥,都覺得其實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實際上,我答應的每一件事情,都會盡力做好。”</br> “你覺得,李安容有你所說之才能?”</br> “她有。”阿嫵篤定地道,“哥哥,她肯定行。”</br> “如果不行嗎?如果她真的別有安排呢?”</br> 阿嫵搖搖頭:“我覺得不會不行。當年她出宮,也深知要失去庇佑,面臨刀光劍影,可是她還是離開了。不管她多聰明能干,當初做出這個決定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我猜她是有不得不離開的原因。”</br> “你的意思是,其實她對宮闈,還是眷戀的?”</br> “應該是。即使我猜錯了,”阿嫵道,“我也相信,現在她愿意離開,只要我足夠可靠,能夠給她登天的梯子。”</br> 李安容并不是一個真的淡然若菊的性格。</br> “從那篇慷慨激昂的文章中我便知道,她胸有溝壑,可堪大任。”</br> “哥哥,我身邊不缺伺候的丫鬟婆子,但是我缺一個她這樣,凡事都能滴水不漏,利爪藏起來的人。”</br> “我只怕,她會傷了你。”</br> “我既敢用她,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但是現在,我還是相信自己的眼光。”</br> 阿嫵眨巴眨巴眼睛,俏皮一笑:“畢竟我這么好,她跟著我有什么不好呢?她現在應該找人去打聽更多關于我的事情了,我如何對待小可,她也很容易打聽出來。所以,我要給她一些時間。”</br> 世子終于明白她提起小可的用意。</br> 這也算一種利用?世子想到這里,心情莫名地好。</br> “而且,”阿嫵又道,“哥哥知道我今日為什么非要帶著你來嗎?”</br> 世子想了想:“是想讓我給她承諾什么?”</br> “對。”</br> 世子笑道:“那是我太過愚鈍,沒有領會到小老虎的用意,是我的錯。”</br> “不啊,”阿嫵歪頭看著世子,從鏤空馬車側壁投映的光,隨著馬車晃動在她臉上明明滅滅,“哥哥已經承諾過了。”</br> “哦?”</br> “哥哥對我好,難道不就是最好的承諾嗎?”</br> 哥哥對自己的好,已經是慣性為之,自然流淌,哪里還需要刻意流露?</br> 不管她對于兩人的關系如何界定,在世人眼中,在一個對宮廷了如指掌的女官心中,帝王的愛,才是最重要的保障和承諾。</br> 阿嫵獲寵,她身邊的人才能高枕無憂。</br> “我不想用,也沒有什么光環吸引她。我能許她的,唯有利。而她最信的,是哥哥。”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