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情很重要，但是對于林夫人和蘇清歡的這種淺淺的交情而言，有用明顯更重要。</br> 所以林夫人想了想后道：“景春園是后來改的名字，但是至于具體在哪里，我也不知道。這樣你等著，我出去問問。”</br> 阿嫵道：“三更半夜，也不好打聽。等明日麻煩夫人幫我打聽一下……”</br> “不用等明日。”林夫人道，“我家老爺肯定知道這件事情，我現在就去問。”</br> 即使現在不再是負責宮中安全的官員，林老爺也從來沒有放松過，宮中的大小事情他都知道。</br> 皇貴妃遷宮這樣的大事，肯定他也很清楚。</br> “好，那就多謝夫人了。”</br> 林夫人讓紅鸞留下伺候阿嫵，自己穿上衣裳，頭發也未梳就往外走。</br> “阿嫵你放心，”走到門口她回頭，“我知道你此行乃是秘密行事，不會跟任何人透露你的行蹤的。”</br> 阿嫵笑道：“夫人您說這話就見外了。您是我在這京城中第一個能想起來求助的人。既然求到您跟前來，自然是信您的。您若是覺得林老爺可信，那說出去也沒什么關系的。”</br>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夫人垂下眼簾，“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這府里，我最信的就是紅鸞，其余人，便是我親生兒子，都不敢透露半個字。好了，不多說了，我先去，你等我。紅鸞，去給秦姑娘取些吃食。”</br> 說完林夫人攏了攏身上的披風，快步出去。</br> 這幾年，她日日求神拜佛，求的不是林老爺回心轉意，求的是給兩個兒子以好前程。</br> 現在看來，到底誠感動天。</br> 今日之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處理好了，日后兩個兒子前程可期。</br> 想到這些，林夫人只覺激動得全身血液都在翻涌。</br> 活到現在，最重要的不就是兩個兒子嗎？現在阿嫵把立功的機會幾乎是親手送到她面前，這樣還抓不住，林夫人會懊惱悔恨死的。</br> 她也沒帶丫鬟，自己提著氣死風燈快步往林老爺的書房而去。</br> “誰？”書房外面值夜的侍衛呵斥道，驚醒了正在打盹的小廝。</br> “是我。”林夫人放下了帽子，露出白凈的臉來。</br> “夫人。”侍衛忙低頭請安。</br> 林夫人幾乎從來不到外院來，但是侍衛們多多少少都見過她，不至于認不出來。</br> 三更半夜，夫人忽然趕來，誰都覺得心里發慌。</br> 小廝忙上前道：“夫人，您怎么來了？老爺剛睡下……”</br> “叫醒老爺，就說我有急事。罷了，我自己去。”</br> 說話間，林夫人快步上前，推門而入。</br> 林老爺本來也沒睡踏實，剛才侍衛喊了一聲他已經醒了，聽見夫人來，心中驚奇，又有種隱隱的期待，此刻已經坐起身來等她。</br> 小廝掌燈后退了出去。</br> 林夫人走到床前道：“老爺，我夜半驚夢，夢到您出事，心中難安，所以跑來看看。”</br> 小廝退到門邊聽見這話，偷笑了笑，體貼地把門帶上。</br> 定然東院那位太囂張了，夫人忍無可忍，決定反擊了。</br> 別人不知道，他們這些貼身跟著老爺的人總知道，老爺心里誰更重要。</br> 夫人從前不過懶得計較罷了，真要較真起來，誰比得過夫人？</br> 林老爺看著自己的娘子，當年那個洞房花燭夜一直捂著臉不讓自己看的嬌俏女子，轉眼間已經有歲月侵蝕過的痕跡，眼角的魚尾紋藏也藏不住。</br> 可是，依舊是他喜歡的人。</br> 半夜因為噩夢而尋求慰藉，這是兩人年少情濃時才有的舉動。</br> 今日，她又來了，林老爺只覺得心被喜悅填滿。</br> “傻慧慧。”林老爺把林夫人拉到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我沒事，別嚇唬自己。”</br> 這一聲親昵的稱呼，讓林夫人險些落淚。</br> 她以為，他忘記了；她以為，自己也忘記了。</br>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告訴自己不要被林老爺一時作態而打動，忘了他做出來的那些事情。</br> 阿嫵還在等著她，她得盡快趕回去。</br> “老爺，”林夫人靠在林老爺懷中，“我夢見我被抓走，不知為何，和皇貴妃關在景春園中。那仿佛是一處冷宮，凄凄慘慘，我被綁著，想要自殺而不能，后來您來救我，身后一柄長劍刺向您……”</br> “別想，別想那些，再也不會發生。”林老爺摸著她的胳膊，連聲安慰。</br> 當年的事情，成為噩夢的，又豈止她一個？</br> “慧慧，”林老爺眼圈有些紅，“當年是我的過錯，沒有加強府里的戒備，才讓你被人綁了去……”</br> 林夫人心中冷笑，真是這么回事嗎？</br> 當時自己的夫君貴為宮中的副統領，家里侍衛眾多，原本是可以抵擋一段時間的，可是婆婆生生把自己推了出去，才有了后來的那些事情。</br> 事到如今，他還替他母親辯解開脫，林夫人心中發涼。</br> 這也是兩人隔閡的重要原因之一。</br> 婆婆是天，永遠討不回來的這口氣，讓林夫人意難平。</br> “可是這件事情過去了，慧慧，別再折磨自己折磨我了。”林老爺道，“這么多年你都沒有走出來……但是你今日還想起找我，我真的高興。”</br> 說起來，林老爺后來偏寵姨娘，也并非他一人之過。</br> 林夫人心里始終有氣，與林老爺漸行漸遠；而且她自己先入為主，覺得林老爺嫌棄她，喜歡別人……其實東院周姨娘，原本還是她的陪嫁丫鬟，是她開了臉送給林老爺的。</br> 這在大戶人家本是尋常，也沒影響兩人感情。</br> 直到林夫人出事后再回來，與林老爺較勁，這才把林老爺愈發推到了周姨娘屋里。</br> 林老爺也是在較勁，不肯認輸，結果好好一對愛侶，終于離心。</br> 林老爺以為林夫人終于想明白了不再執著，心中自是十分激動。</br> “老爺，您說我怎么會夢見皇貴妃呢？”林夫人不忘自己的目的，“難道是因為她是蘇夫人的生母？說來奇怪，我竟然還夢見了景春園，可是我從來沒去過啊！”</br> “你去過，當年你我新婚，先德妃娘娘有賞，我帶你進宮謝恩……”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