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心想,真可憐,孤兒寡母的,還得被族人覬覦。</br> 許多族人真的比野狼還壞,而且這該死的繼承制度,不允許女兒繼承家產,即使她是她父親的獨生女。</br> 這種情況下,她的族兄,哪怕平時根本沒有聯系,甚至反目成仇的,繼承權都凌駕于她之上。</br> 一個弱小的女子,即使再剛烈,也很難與這個時代的制度相抗衡。</br> 而且吳如沐長得又那么美,很容易讓人生出貪婪犯罪之心。</br>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長得美可能就是最大的錯了。</br> 世子看看阿嫵,看到她一臉同情,眼神倏然變冷,淡淡地問道:“你想讓我如何庇佑你?”</br> 有些話,恐怕不點明白,這只小傻老虎想不明白。</br> 果然阿嫵的臉色由同情變成若有所思。</br> 是不是她多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為什么總覺得吳如沐這話有點……嗯,自薦枕席的意思?</br> 難道她想跟著哥哥?</br> 那不能吧!</br> 不管哥哥如何代表正義天命,也不管吳學林遺言為何,世子令人殺了吳學林總是沒錯的。</br> 如果看上自己的殺父仇人,這種虐戀,阿嫵接受無能。</br> 別說殺父之仇,哪個人敢跟陸棄唱對臺戲,她就能揮刀砍人。</br> 世子看著阿嫵的神情,總算欣慰了些,然而他今天心情不好——她那一臉花癡不是對著自己,而是對著個女人?所以他不打算放過她,故意拋出這么犀利的問題。</br> 好在還沒蠢到家。</br> 吳如沐道:“家父留下幾本書,是多年心血著成,涉及城池治理方方面面,我愿意將這些書獻給世子,以求世子庇佑我們母女有一處安身立命的場所,不受族人侵擾?!?lt;/br> 阿嫵道:“你想讓哥哥給你們安置到哪里去?”</br> 吳如沐從容道:“家父有一處老宅,乃是曾祖所留。家父有遺言,希望母親終老之后再將這宅子交還給族人。我知道這于理不合,但是請世子看在家父一片苦心,我母女孤苦無依的份上幫幫我們?!?lt;/br> 阿嫵終于忍不住了,怒道:“你爹留給你們的東西,你們留下,怎么就于理不合了?這些狗屁規矩,早就該改改了。是不是哥哥?”</br> 世子被她氣鼓鼓的樣子逗笑,然而很快斂起笑容,道:“這件事情以后再商量。你先把她的問題解決了?!?lt;/br> 言外之意,竟然是要全權交給阿嫵處理了。</br> 阿嫵覺得壓力有點大,但還是認真地考慮后才道:“你這要求不過分,我答應你。你們家的祖宅在哪里?我讓人護送你們母女過去,然后讓當地官員照拂?!?lt;/br> 吳學林值得敬佩,總不能讓他死不瞑目。</br> 吳如沐道:“多謝大姑娘高義。”</br> 原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啊,阿嫵心道,可是只有當自己答應后才得到她一句正面回應,這讓阿嫵有點小小的不爽。</br> “不用客氣。”阿嫵道,“你祖籍哪里?”</br> “我祖籍京城,祖宅在京城中?!?lt;/br> 阿嫵:“……”</br> 行吧,人家是官十八代,祖籍京城,厲害著呢。</br> 這讓誰照應她?京城現在還是皇上的地盤呢!</br> 吳如沐繼續道:“族人虎視眈眈,陰險歹毒,非常人所能揣測,故此番才厚顏麻煩世子和大姑娘……”</br> “你就說你想怎么辦吧?!卑晨烊丝煺Z。</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吳如沐說話不實誠,似乎有意在給人下套?</br> 阿嫵不喜歡這種感覺。</br> “我想隨世子的軍隊一起入京。我們母女不敢叨擾,只求跟在軍隊后面,狐假虎威即可?!眳侨玢宓?,臉上露出些許冷意,“那些人欺軟怕硬,聽到世子的名頭便不敢隨便亂來了。”</br> 繞來繞去,原來是想跟著哥哥?</br> 呵呵噠。</br> 阿嫵雖然傻,但是不至于這點都想不明白。</br> 殺雞焉用牛刀?難道世子下令說要讓人護著她們母女,還有人敢頂風作案的?</br> 阿嫵沉默了。</br> 既然人家是像哥哥示好的,她就不做那得罪人的事情了。</br> 可是世子偏偏問她:“你怎么不說話了?你來定這件事情。”</br> 阿嫵看著世子:“哥哥真要我定?”</br> 自己這樣的傻子都看出來了吳如沐的司馬昭之心,哥哥會看不出來?</br> 還讓自己決定,她決定個屁!</br> 世子道:“你定。”</br> 阿嫵冷笑一聲,既然哥哥欺負她逼迫她,那大家都不要好過了。</br> “吳姑娘的要求合情合理,不過依我說,在軍營外恐怕不安全,要不哥哥發個特赦令,讓她們進到軍營中隨著大軍行進?”</br> 世子目光深沉地看著阿嫵,有壓抑的怒火從眸中射出。</br> 他咬牙切齒地問:“你確定要如此?”</br> “哥哥不是要我定嗎?”阿嫵的牛脾氣也上來了。</br> 人家覬覦你,你把壓力推給我?</br> 兩人幼稚地拿著這件事情賭氣。</br> 吳如沐的目光在世子和阿嫵之間逡巡,然后垂下視線,長長的睫毛掩飾了眸中的情緒,雙手在修中緊握成拳。</br> “既然你要如此,那我就遂了你的愿!”世子冷聲道,“來人,先帶吳姑娘去吳節度使的棺槨所在處,然后幫她操辦吳節度使的身后事,要厚葬!”</br> “多謝世子?!眳侨玢宓?。</br> 阿嫵陰陽怪氣地補充道:“別忘了再把人帶回來,好好招待伺候著,別有什么閃失!”</br> “如你所愿。”世子看著她的眼,一字一頓地道。</br> 營帳中的空氣凝固了一般,所有人害怕成為炮灰,都不敢作聲。</br>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千萬不能湊上去。</br> 阿嫵站起身來,摔門而去。</br> 吳如沐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眼中露出些許歆羨之色,然而轉瞬即逝。</br> 她對世子道:“大恩不言謝,我先告退?!?lt;/br> “等等,”世子喊住她,神情似笑非笑,“你確定要這么做?”</br> “世子,我別無選擇。您宅心仁厚,然而仍然無法體察,一個弱質女流,于這亂世之中的苦苦掙扎?!眳侨玢宓溃皯谚灯渥铮眢w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損毀,我總不能毀了這張臉,不是嗎?”</br> 她神情悲涼,笑容自嘲而心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