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伸長脖子等著看熱鬧，心里也想讓褚十六受點教訓。</br> 這種眼高于頂的女人，實在討厭。</br> 長孫徐這個男人，長得可真不算好看。</br> 美男的長相，譬如爹，譬如哥哥，都是大眼薄唇，眉毛深遠，鼻梁高挺……</br> 這個長孫徐似乎就完全擰著來的。</br> 他眼睛很小，嘴巴倒是大，鼻梁塌陷，眉毛淺薄稀疏又不成形。</br> 好在他身材高大，還能略彌補幾分；加上氣質不錯，往那里一站，倒也還看得過去。</br> 說起來，他到底什么身份，褚十六之前看上的，肯定不會是他這副尊榮吧。</br> 阿嫵心里偷偷想著，說不定，他也是出身名門，或者學富五車。</br> 現在就等著褚十六下來了。</br> 可是下來的是褚十六的侍衛，正是之前和阿嫵說話還比較客氣的那個人。</br> 侍衛倒沒認出易容的阿嫵，他從樓梯上下來，在眾目睽睽中走到長孫徐面前，壓低聲音道：“長孫公子，借一步說話。”</br> 對長孫徐的態度倒是不錯，果然是認識的。</br> 長孫徐的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一般，對侍衛的示好絲毫不在意，冷冷地道：“我跟你無話可說，讓褚十六下來，我要見她！”</br> “長孫公子，大丈夫何患無妻！”侍衛苦口婆心的勸道，面上也有同情之色，“公子才華橫溢，何愁沒有出頭之日？世子登基之后，必然廣招人才，公子前途無量啊！”</br> 言外之意，何苦非要在褚十六這棵樹上吊死？</br> 阿嫵覺得很有意思。</br> 她覺得這侍衛是在幫長孫徐而非褚十六。</br> 看起來，褚十六真是混的不太好，自己府里的侍衛都胳膊肘往外拐。</br> 長孫徐卻固執己見，也不多說，只道：“讓她來見我！這是我和她的事情，與旁人無關！”</br> 侍衛嘆了口氣：“指腹為婚這種事情，做不得準的。而且還是兩個女人定的，又沒有信物……十六姑娘她那般性情……公子，算了吧。”</br> 說話間，侍衛從腰間抽出荷包，掏出幾塊碎銀子放到袖中，然后把剩下的連同荷包一起遞給他，態度懇切：“我知道公子有自尊，這銀子算我借給公子的。公子大才，不應該淪落至此。您拿了銀子，在京城中賃一處房子贊住，我相信，世子登基之后會很快開恩科的。”</br> 這個侍衛倒真是個實在的好人。</br> 看起來，是褚十六對不住長孫徐了。</br> 褚十六面色絲毫沒有松動：“我要見褚十六。”</br> 真是個傻子呀。</br> 阿嫵心想，天涯何處無芳草，既然是辜負了你的人，為什么還要如此執迷不悟？</br> 要是真有才華，還用等什么登基，她現在就可以把他帶到哥哥那里去啊！</br> 她且聽聽兩人到底是因為什么才鬧成這樣，雖然她大概已經猜測出來，是褚十六對長孫徐始亂終棄，后者卻沉溺其中，無法自拔。</br> 也不知道褚十六是個什么傾國傾城的樣貌，反正她這性格，阿嫵真是厭煩。</br> 侍衛嘆了口氣，道：“長孫公子又是何苦？”</br> “我要見褚十六。”</br> 得了，這就是一根筋。</br> 侍衛也沒辦法，只能上去通報。</br> 阿嫵見長孫徐已經十分疲憊的樣子，便開口道：“長孫公子若是不嫌棄，過來坐坐，合口茶水休息下。”</br> 長孫徐聽見她的聲音，扭頭看過來，然后冷冷得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姑娘自重！”</br> 阿嫵：“……”</br> 我自重你個……她忍不住想爆粗口。</br> 丑人多作怪是不是！</br> 脾氣這般冷硬，怪不得褚十六看不上你，哼！</br> 她沒說話，清婉不高興了，脆生生地道：“公子，我家姑娘憐你境遇，好心想幫你卻惡語相向，這是君子所為嗎？我家姑娘內心澄澈坦蕩，公子心里卻只有污穢，相形之下，你不覺得慚愧嗎？”</br> 長孫徐不為所動，冷冷地道：“清者自清。”</br> 清婉還要說話，阿嫵拉了她一把，道：“算了，跟他爭論什么。”</br> 清婉這才氣鼓鼓地不說話。</br> 一會兒，侍衛又下來，這次口氣強硬了些許。</br> “長孫公子，十六姑娘說，你若是再不走，敗壞她的名聲，就休怪她對你不客氣。”</br> 長孫徐道：“讓她下來，我等著她對我不客氣。”</br>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你還在等什么！”褚十六冷漠的聲音響起，“我冬凌王府的頭號侍衛，竟然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沒有辦法嗎？”</br> 阿嫵抬頭去看，這才發現她站在樓梯拐角處，陰影打在她臉上。</br> 原來，褚十六真是個美人啊。</br> 艷若桃李，冷若冰霜，大概也只能如此形容了。</br> 眾人發出一陣驚嘆之聲，都沒想到褚十六是如此傾國傾城的美人。</br> 阿嫵心都漏拍了一節，甚至沒原則地想，這樣的美人去配長孫徐，是有點不太相稱啊。</br>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br> 呸呸呸，說什么呢！人不可貌相，侍衛也說了，長孫徐有大才，總不能什么好處都讓一個人占了。</br> 長孫徐看見褚十六，面癱臉終于松動了。</br> 他神情激動，眼神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嘴唇翕動著吧，半晌才終于找到自己的聲音：“你，你是不是被人脅迫的？”</br> 阿嫵吐血，都到這種時候了，長孫徐還在給她找理由？</br> 她預感到，他要受到重重一擊。</br> 果然，褚十六冷冷地道：“水往低處走，人往高處流。我能到宮中跟這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為什么要跟著你？”</br> 長孫徐搖搖頭：“你從前不是這樣的，你從前不是這樣的……”</br> “因為那時候，我只是東陵王府不得寵的庶女，不想給人做妾，所以只能找你。”褚十六道，“現在我有了更好的機會，我為什么不選擇？”</br> “沒有任何人脅迫我，你知道，憑借我的容貌，一定可以得到皇上寵愛。”</br> “你有才華，也不會少了女人，何苦非要對我念念不忘。”</br> “長孫徐，好聚好散，我不曾虧欠過你，也請你放我一馬。”</br> “你再鬧下去，我沒有辦法入宮，我會恨死你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