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從阿嫵口中知道這件事情的。</br> “我覺得娘這般處置恐怕不是很妥當?！被噬现斏鞯氐溃澳妈髦越邮馨⒇?，因為他是練武奇才，而且又是小蘿卜的弟弟。若是別人，恐怕他未必會答應。”</br> 不管現在師徒感情如何深，最初穆梓主動提出教授阿貍，是因為擔心穆敏的處境，含著一個父親近乎卑微的祈求和深深的愛意。</br> “哥哥是擔心，穆前輩不想答應，也會礙于穆敏在我們府上的緣故而不得不答應？”阿嫵十分聰明，立刻就想到了皇上擔心的事情。</br> 皇上笑著點頭：“就是這個意思?！?lt;/br> 他坐在他的御座上，阿嫵則在旁邊繡墩上坐著，手中把玩著一柄漂亮的團扇，上面繡著的海棠，和她今日穿的粉色羅紗衫十分相配。</br> “又是尚霓衣送你的？”皇上不動聲色地問。</br> “這個??？”阿嫵高興地道，“是啊，她家送來的。知道她進了宮，她伯父很高興，見天往宮里送東西。她也分一份給我，說反正也不認識別人。我也還禮了，把哥哥之前賞我的象牙十二件套送她了，我想價值應該相當吧。”</br> 說著，她吐吐舌頭：“哥哥不會生氣我把你送的東西隨便送人吧。實在是你送我的東西太多，我不僅送她，也送其他人了……”</br> 皇上笑道：“本來就是送給你玩的，玩膩了隨便處置，只是小心些，造冊的東西不能送出去。”</br> “我省得的?！卑彻郧?，“玉團兒的事情，我娘也考慮到了，所以才說先去問問穆前輩。我娘估計就是可憐玉團兒沒了娘，也總有捧高踩低的人欺負她?！?lt;/br> “嗯?！被噬系溃跋瓤纯茨妈髟趺凑f，要是他不同意，我便在宮中替玉團兒找兩個厲害的嬤嬤看顧著?！眒.</br> “也好。”阿嫵點點頭。</br> 皇上又不動聲色地把話題繞回到尚霓衣的身上。</br> “小老虎你的賬本看得怎么樣了？”</br> “在看呢?！卑诚肫疬@件事情就撇嘴，“霓衣都給我看過了，我就抽兩本出來核核就行?！?lt;/br> 皇上笑道：“得了她幫忙，你確實可以偷懶了。要不以后，把她留在宮里陪你？”</br> “那怎么行？”阿嫵道，“我是很愿意，可是不能耽誤她呀。她今年十六，比我就小兩天，最多也就能在宮中待三四年，否則她離宮之后嫁給誰??？”</br> 皇上看著她焦急的樣子，瓊鼻微翹，眼神黑亮而簡單，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小老虎心地善良，到時候都交由你處置。”</br> “我覺得霓衣吧，”阿嫵嘆了口氣，眼神有些微苦惱，“怎么說，雖然和我還算親近，但是總覺得她好像蒙了一層紗一樣。不是說她不好，就是覺得她總是不開心，她笑的時候也不開心?！?lt;/br> 阿嫵又轉頭看著皇上：“哥哥，你說是不是我太傻了想太多？笑的時候怎么能不開心呢？”</br> “小老虎把她當成朋友了？”</br> “哥哥怎么知道？我和她很投緣，我喜歡她，她就安靜地坐在那里，我都能想起江南煙雨朦朧，小橋流水那種感覺。”</br> “小老虎這般，我會吃醋的。”</br> 阿嫵：“……哥哥！我是說真的。我真很喜歡她那種安靜的氣質，可惜我不是男的，要不一定要非她不娶。”</br> “不行，我后悔把她留下了。我現在想把她攆出宮去。”皇上笑道。</br> “哥哥可別這樣?！卑痴J真地道，“她寄人籬下，看人臉色?，F在又進了宮，家里對她希冀更高；不過幸虧是個商賈之家，日后給她找個年輕將領，就算三品四品，也能替她撐腰了?！?lt;/br> 想到這里，她哼了一聲：“姚小可就算了。讓他守著吳如沐做他的舔狗去?！?lt;/br> “三品四品就夠了？小老虎把我的臣子說得太不值錢了。你沒想過，他們想不想找一個商賈之家的女子做正妻呢？”</br> “不是還有我嗎？我和她關系這么親密，并不介意給她沾光啊?！卑忱硭鶓數氐?。</br> 皇上：“……常有理?！?lt;/br> “我本來就是皇后，和我走得近的人就是沾光，這是事實。”</br> “是是是，”皇上寵溺地道，替她把耳邊掉落的碎發別上去，“我也聽你的?！?lt;/br> “哥哥那樣就是昏君?！?lt;/br> 皇上刮刮她的鼻子：“要是讓娘聽見你這樣說話，你又該挨罵了?！?lt;/br> 阿嫵眨巴眨巴眼睛：“可是現在娘不在啊。哥哥會去告狀嗎？”</br> “不會?！?lt;/br> “那不就結了？”</br> 皇上笑，“你還跟小可置氣呢！”</br> “我沒有?！卑骋宦犘】删头藗€白眼，“就是覺得他眼瞎，道不同不相為謀?！?lt;/br> 皇上欲言又止。</br> “哥哥你別說話，除非他和吳如沐斷了，否則我不能理他?！?lt;/br> 吳如沐在白蓮花的路上越走越遠，前些日子說她娘收養的那個弟弟要讀書，想找個名師，小可來找阿嫵幫忙，被她懟了回去。</br> 小可也很生氣，覺得阿嫵對吳如沐有偏見。</br> 兩人不歡而散。</br> 皇上沒說，他幫了小可這個忙。</br> 他其實想說，小可想找什么樣的妻子都是他的事情，就是錯了，所有后果他也會自己承擔。</br> 但是他也知道，阿嫵待小可的情分不一樣，根本做不到不管他。</br> 四月初的時候，穆梓來信，說是同意阿貍帶著玉團兒回去，只是進出都要玉團兒蒙住眼睛。</br> 這也是情理之中，玉團兒很高興地答應了。</br> 阿貍很苦惱。</br> “你去干什么呢？”他坐在圍墻上晃著他并不長的腿，往下看著秋千架子上的玉團兒問道，“那里真的沒有宮中好?！?lt;/br> “你不希望我去？”玉團兒看著阿貍，秋千也不蕩了，用一雙水眸緊盯著他，似乎一言不合就要落淚。</br> 阿貍立刻投降：“沒有沒有。”</br> “可是你剛才那樣說了?！?lt;/br> “我說了嗎？我沒有?。 卑⒇傆X得自己可冤枉了，“我就是怕，我，我照顧不了你。我可忙了，我……”</br> “那我照顧你?！庇駡F兒很堅決地道。</br> 阿貍差點從圍墻上栽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