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也跟著回府了。</br> 她倒是也時常進宮，但是都是穿著男裝，混在給皇上送東西的人之中。</br> 蘇清歡惦記皇上，就是做了好吃的，也讓人進宮送一份。</br> 其實眾人也大抵知道，但是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也不敢說什么。</br> 畢竟新帝的鐵血狠絕，眾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br> 皇上最近在推進改革，魄力極大，有反對的人都被他貶官降級甚至流放，力推改革。</br> 明唯是丞相，負責推行新政。</br> 陸棄則推說舊傷發作，不上朝，更別說做事了。</br> 坊間有傳言，說皇上架空了陸棄，后者識趣，暫避鋒芒。</br> 他正在府里和蘇清歡爭論。</br> “我的女兒去不去書院，為什么要征求他的意見？”陸棄臉色難看，“我說了讓小老虎去，她就可以去。”</br> 書院馬上要開了，阿嫵央求蘇清歡，說要去書院，否則在家太無聊。</br> “我去找鄭秀，她得練功，不能總陪我；我找霓衣，她在宮里，又不方便；表姐結婚，現在忙著管孩子；靜姝姐姐還沒抵達……”她扒拉著手指盤算，“所以娘，讓我去書院吧。我現在還沒嫁給哥哥呢！咱們不是也鼓勵女子入書院嗎？我覺得我應該起表率作用。”</br> “你去書院打算學什么？”蘇清歡不為所動。</br> 阿嫵這種進了書院，一定是調皮搗蛋的。</br> 但是她說的這種表率作用，蘇清歡其實是心動的。</br> 書院的院長還沒有定下，蘇清歡現在就在履行院長的職責，“招兵買馬”，一應事宜都是她在張羅。</br> 想要女子入學，等于打破千年束縛，如何起步，真是一個難題。</br> “除了武學，我都可以學；”阿嫵摩拳擦掌，“我還可以幫忙教女子防身術，是不是？”</br> “問問你哥哥。”</br> 結果陸棄聽到這里就不高興了，于是就有了上面那番話。</br> 阿嫵搖著陸棄的胳膊：“那爹您同意嗎？”</br> 陸棄清了清嗓子：“我再跟你娘商量商量。”</br> 阿嫵撇撇嘴。</br> 蘇清歡道：“你哥哥不會攔著你的，但是應該跟他說一聲。”</br> “好，我這就去。”</br> 等阿嫵離開，蘇清歡看著別扭的陸棄道：“怎么到了快成親的時候，你反而別扭起來了？”</br> “我沒有別扭，我就是不喜歡聽你說，小老虎要聽他的話。”</br> 蘇清歡笑了：“那你要我聽你話的時候，怎么那么理直氣壯？”</br> 陸棄：“……可是你什么時候聽過。”</br> “他們也是一樣的道理。”蘇清歡擠眉弄眼地道。</br> 陸棄哼了一聲。</br> “好了，別生氣，他們兩個高興就行。”蘇清歡哄著他，“你和皇上怎么商量的？咱們什么時候離京？”</br> 陸棄：“還沒商量。”</br> 蘇清歡：“那趕緊商量，我要安排課程。到時候把主要課程講完，再跟你走。”</br> 皇上現在大刀闊斧的改革，初期確實也以鐵血手段鎮壓了很多反對的人。</br> 但是這種一味暴力也不是辦法，很多人現在都蟄伏，看似默認，實際上都等著看皇上的笑話，甚至給皇上使絆子。</br> 現在不是最困難的時候，遠遠不是。</br> 當改革遇到最大阻力的時候，就是陸棄這柄劍出鞘的時候。</br> 這個日子，就算商量，也預測不到。</br> 陸棄想起這些，又想進宮了。</br> 阿嫵來到宮中，輕車熟路地來到皇上書房外。</br> 皇上除了上朝，基本所有的時間都在書房度過。</br> 阿嫵每次看到他桌上堆積如山的奏折都心疼他。</br> 書房外的侍衛早已習慣，對她的到來視而不見，任由她貓著腰，踮著腳，悄無聲息地推門而入。</br> “小老虎？”</br> 阿嫵直起腰，笑瞇瞇地道：“哥哥怎么發現的？我都那么小心了。“</br> 她蹦蹦跳跳地走到皇上身邊，替他揉揉肩膀，討好地道：“哥哥太辛苦了。”</br> 皇上享受著她手指劃過肩膀的感覺，笑道：“說吧，來找我干什么？是不是要有求于我？”</br> “哥哥英明神武！”阿嫵拍著皇上馬屁，把事情原委說了。</br> “這是好事。”皇上道，“我有什么好反對的？”</br> “不是，我還想問啊……要是哥哥為難就算了……我能帶霓衣和我一起去嗎？”</br> “為難。”</br> “啊？”阿嫵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半天才明白原來自己被拒絕了。</br> “哥哥——”阿嫵撒嬌。</br> “過來。”皇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前，然后按坐到腿上。</br> 阿嫵臉紅，扭著身子道：“哥哥，別這樣，我不是小孩子了。”</br> 皇上在她耳邊呵著熱氣道：“小老虎，哥哥也不是小孩子了。”</br> 阿嫵：“……”</br> 什么？哥哥竟然……！</br> 阿嫵像受了巨大的驚嚇一般，猛地掙脫皇上的懷抱站起來，捂著臉往外跑出去。</br> “小老虎……”皇上站起身來急急地喊道。</br> 可是阿嫵卻頭也不回地離開。</br> 皇上想追出去，然而還是頓住了腳步——身體狀況也不允許啊。</br> 他深吸一口氣，坐回到龍椅之上，用手揉著太陽穴，眼中露出難得的悵惘之色。</br> 他的掌心，汗水涔涔。</br> 他做錯了嗎？</br> 他等了好多好多年，他不想只做他的哥哥，所以他想循序漸進地讓她習慣自己。</br> 剛才他不是故意有反應的，他只是想和她親近一下，讓她習慣自己。</br> 可是……</br> 可是現在看來，這種嘗試多么失敗。</br>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有多么緊張。</br> 皇上感覺很挫敗，從所未有的挫敗。</br> 他羞恥于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情，可是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該怎么做，才不會嚇到他的小老虎。</br> 阿嫵跑出去之后，扶著樹平靜了一會兒，半晌才平靜了一些。</br> 她慢慢走回去，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偷偷探頭往書房里看。</br> 可是一聲“哥哥”還沒出口，她就看到了皇上眼中的悵惘。</br> 阿嫵眼圈紅了，原來哥哥，也被自己嚇到了啊。</br> “哥哥——”她喊了一聲，看到皇上抬起頭來，眼神變得歉疚而急切時，她慢慢站直了身體，咬著嘴唇道，“剛才我沒生氣。只是，只是太突然了，我有點不適應。我，我該回去了，我娘會著急的。我沒生氣，是真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