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些,阿嫵心里就沒那么介意了,自言自語地道:“書院開了之后,我再去找哥哥?!?lt;/br> 可是皇上卻讓人來找她了。</br> “哥哥,你找我?”阿嫵把大大的食盒放下,從里面拿出飯菜來,“炸小河蝦,我娘特意給哥哥做的,還熱著呢。我騎馬來的,都沒敢?guī)?lt;/br> 皇上笑著走過來,幫她擺好碗筷,一同坐下吃飯。</br> “有兩件事情想告訴你,先聽高興的還是不高興的?”皇上問阿嫵。</br> 阿嫵替他盛了米飯,撇嘴道:“先說高興的,不高興的能不說就別說了,實(shí)在要說,也等我吃完飯?!?lt;/br> 皇上大笑:“好。那就先說高興的,我同意讓尚霓衣和你一同去書院?!?lt;/br> 阿嫵驚訝地瞪大眼睛:“真的?”</br> “真的。我觀察了她幾日,沒有看出破綻?!被噬系溃八詴簳r(shí)放心讓她跟你去。既然你提出來了,雖然我不能立刻答應(yīng),但是總要放在心上?!?lt;/br> 原來竟是為了她。</br> 阿嫵心中感動,道:“原來哥哥是因?yàn)檫@個(gè)緣故?!?lt;/br> “原來小老虎知道這件事情。”皇上臉上的笑容有些慘淡。</br> “我知道。”阿嫵道,“也曾想過要不要來問問??墒悄菢犹恍湃胃绺缌恕?lt;/br> 皇上看著她糾結(jié)的神色,啞然失笑:“竟然是這樣。我還以為,小老虎對這件事情完全不在意呢?!?lt;/br> 阿嫵笑了:“哥哥是想我吃醋?那我下次就知道了?!?lt;/br> “沒有下次。小老虎,我答應(yīng)只是不想你不高興;但是尚霓衣,你還是不能放松警惕。這幾日我冷眼看下來,她情緒太穩(wěn)定了,我覺得多少有問題?!?lt;/br> “我也覺得她和我們不太一樣;但是我并不覺得她對我有惡意。”阿嫵道,“我會小心的。其實(shí)我倒覺得,不是非要她去的……”</br> “去吧。”</br> 皇上想的是,銀光跟著,讓尚霓衣以為他們都放松了警惕,可能很快就露出馬腳。</br> 他又問了些善堂和書院的事情。</br> 阿嫵把小河蝦咬得咯吱作響,嘴唇被油脂浸潤,像涂了上好的口脂。</br> “善堂那里我舅母在管,我娘說事情交給她放心。”</br> 雖然也曾有嫌隙,但是曹溦做事果決,還是很靠得住的。</br> “我很佩服我娘這點(diǎn);我要是不喜歡誰,呵呵,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吧?!?lt;/br> 皇上笑道:“都是自家親戚,沒有到這種程度。舅舅當(dāng)年對娘和表舅有恩,義無反顧地跟隨我們,這點(diǎn)不能忘?!?lt;/br> “我知道,所以我也只是跟哥哥說幾句,我對舅母還是很尊重的。我從小到大的帕子衣服,喜歡的一大半都是出自舅母之手。”m.</br> 生活中哪有那么多的大是大非,雞毛蒜皮而已,難得糊涂。</br> “戰(zhàn)亂本身留下了許多孤兒,加上被人遺棄的,現(xiàn)在善堂里有上千人,以后還會越來越多?!卑硣@了口氣道,“每日耗費(fèi)就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現(xiàn)在都是舅老爺?shù)难a(bǔ)貼,也不是長久之計(jì)……”</br> 善堂需要錢,書院需要錢,這還只是冰山一角。</br> 皇上推行改革,給貧苦百姓分地,第一年的種子錢,恐怕都得國庫撥付。</br> 打了這么多年仗,國庫里估計(jì)只剩下一堆白條——都是欠的債。</br> 皇上道:“我會想辦法的,不說這些,快吃飯。”</br> 吃過飯他又跟阿嫵道:“昨天小可來找我,說他也想進(jìn)書院。”</br> 阿嫵:“……年紀(jì)一大把,又不是女子,他不好好做官,去搗什么亂!”</br> 雖然她自己比小可還大,但是為了鼓勵(lì)女子入學(xué),最近她可是絞盡腦汁想辦法拉京中的女子參與,多多益善。</br> 但是男的,基本上都是孩子或者沒有功名的。</br> 皇上道:“他還請我給吳如沐一個(gè)名額?!?lt;/br> “那不行。”阿嫵立刻道。</br> 她就說,什么事情能讓她不高興,原來是那朵白蓮花也想入學(xué)。</br> “他問哥哥做什么?他來問我?。 卑硲崙嵅黄降氐馈?lt;/br> 皇上笑道:“他害怕你,所以不敢問。我倒是覺得,這不算大事。”</br> 阿嫵想了想,“行吧,在我眼皮底下,我看她還能有什么花樣?!?lt;/br> “我原本還想著怎么勸你答應(yīng),這么容易就妥協(xié)了?”</br> “不是妥協(xié),是不想那傻子抓心撓肝地難受?!卑车?,“見到我有危險(xiǎn),他從來都奮不顧身,我……我其實(shí)比誰都希望是我錯(cuò)了?!?lt;/br> 她希望吳如沐是真的喜歡小可,兩人和和美美,把她的臉打腫了她都愿意。</br> 可是并不是這樣??!</br> 阿嫵心中涌起深深的無力感。</br> 從皇上這里出來,她特意跑去告訴尚霓衣這個(gè)好消息。</br> 尚霓衣溫婉而笑,道:“怪不得皇上這些日子總召我去,原來是看看我到底能不能成為皇后娘娘的伴讀啊?!?lt;/br> 阿嫵紅了臉:“你沒生氣吧?!?lt;/br> “自然沒有。”尚霓衣道,“我這也是給我自己爭取機(jī)會,能去書院見識,這是多大的福分?!?lt;/br> “那就這么定了。”阿嫵歡快道,“過幾日就開學(xué)了,你可別忘記。你,我,鄭秀就可以作伴了。鄭秀還有事情要求你,回頭也讓她自己跟你說?!?lt;/br> “好。”</br> 目送阿嫵離開,尚霓衣臉上的笑意一點(diǎn)點(diǎn)兒地退去,把在門邊上的指尖蒼白異常。</br> 原本,她也是這樣無憂無慮的少女;原本,也有一個(gè)人,事事都為她考慮,讓她享盡了愛情的甜蜜……</br> 可是因?yàn)樾禄实腔?,一切事情都變了?lt;/br> 她被裹挾著前進(jìn),從她溫暖濕潤的家鄉(xiāng)來到這干燥粗獷的京城,成為深深宮苑之中可有可無的螻蟻。</br> 或許這就是命運(yùn),然而她卻不想認(rèn)命。</br> 沒有人,在犯下重重罪孽之后,還可以理直氣壯地享受。</br> 如果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她不介意以柔弱之軀扛起長刀,替天行道。</br> 對面的門忽然打開,露出褚十六清冷的臉。</br> 尚霓衣低頭,卻聽從來沒主動對她說話的褚十六冷聲道:“即使深夜,也不缺偷窺的眼睛。收起你的情緒,那顯得你也和她們一樣愚蠢?!?lt;/br> 尚霓衣一凜,眼神驟然冷了起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