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真想說，我給哥哥做一件吧。</br> 她以為她能很容易說出口，可是話到嘴邊卻發現，這有點難。</br> 主要是太害羞了。</br> 她可以大大方方拉著哥哥的手，這是從小到大的習慣；可是主動給哥哥送東西，而且帶著明顯感情傾向的東西，她有些不好意思。</br> 算了，趕緊找蜘蛛。</br> 小蜘蛛呀快出來，找到你我讓哥哥封你個乞巧大將軍！</br> 跟在不遠處的虎牙心急如焚，不住地回頭看，心里暗暗罵道，一群沒用的東西！都是吃閑飯的，要是今日不能讓皇上如愿以償，都攆回家吃自己算了。</br> 也許感應到了他強烈的碎碎念，一個小太監提著燈籠匆匆趕來。</br> 一刻鐘就要過去了，阿嫵已經急得出汗了。</br> 皇上笑道：“小老虎快想想，要提什么要求？”</br> “哥哥把我背回去好不好？”阿嫵俏皮地沖他一笑道。</br> “好。過來！”皇上把燈籠遞給她，然后半蹲下去，把寬厚的脊背留給她。</br> 阿嫵手提著燈籠，一下跳到皇上背上。</br> 皇上被她撞得差點摔倒，笑道：“你沉穩些，也不怕我把你摔倒。”</br> “哥哥才不會。”</br> 流螢在樹叢之中飛舞，像閃爍著的星星；草木欣欣，空氣中彌漫著花草香氣，郁郁芬芬；月光照在湖面之上，水光粼粼。</br> 皇上踩在被暴曬過的青石板上，覺得暖意從腳心直至全身。</br> 他背著的是他愛的人，是他的世界。</br> 阿嫵在皇上耳邊竊竊私語：“哥哥你記得有年乞巧節，我娘帶著城中的婦人去乞巧，我留在府里，非要去劃船。哥哥帶著我去，后來我們兩個在荷花塘深處睡著了，府里的人找了我們一夜……”</br> “那么沉痛的教訓怎么能忘？”皇上笑了。</br> “我爹打了你十鞭子是不是？”</br> “你記錯了。”</br> “怎么可能？我還去給你送藥呢！是我一直不讓停下，結果哥哥才太累也跟著睡著的。”</br> “是三十鞭。”</br> “啊？”</br> “怕你擔心才說十鞭的。”</br> 阿嫵歪著頭，緊緊摟著他脖子，“那現在怎么又告訴我了？”</br> “讓你知道，我為你挨了那么多打，你就舍不得離開我了。”</br> “我原本也不會離開哥哥的。”阿嫵把頭貼在世子肩膀上，用溫柔的聲音道。</br> “小傻瓜，一輩子太長了。我七八歲的時候被帶到娘的身邊，那時候表舅也剛和娘認識。表舅對娘特別特別好，娘對表舅也是。那時候，我以為那就是他們的一生一世。”</br> “我爹娘現在也很好啊！”阿嫵不解地道。</br> “是啊，現在也很好。可是中間也經歷了許多事情，不是嗎？”</br> 阿嫵沉默，她想到了陸棄失憶的那次。</br> 那絕對是娘，也是他們全家永遠的陰影。</br> 甚至于現在想起來，阿嫵也只能感謝命運，最終放過他們一家，沒有將殘忍進行到底。</br> “小老虎，哥哥也是凡人，也會犯錯。雖然我會努力避免，可是有些時候也未必能免俗。如果有一天，我犯了什么錯誤，想讓你看在我對你好的份上原諒我。”</br> 阿嫵沉默半晌，道：“哥哥，你這么說，我很心疼。可是這件事情我不能答應你。有些事情可以原諒，有些事情，開弓沒有回頭箭。比如我要是吳如沐，就永遠無法原諒小可和你。”</br> “我知道，我說這些不是為將來的自己開脫。不該做的事情，我不會去做。只要我意識清醒，就不會去觸碰你的底線。小老虎，我怕的是誤會，是人為的陷害。”</br> “我知道。”阿嫵道，“其實我又何嘗不害怕？我害怕得更多。我怕哥哥有一天會厭惡我，我怕會有很多人喜歡哥哥，哥哥也動搖；我怕爹、小蘿卜和阿貍將來和哥哥有矛盾；我怕大蒙又和中原起爭端……咱們都別想那么多，到最后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br> “嗯。”</br> “而且我想了，除了我姑父蕭煜，見異思遷，日子過得很慘之外，其他人，比如我爹娘，衛夫人，大歡姨，明珠姨，司徒夫人等等，她們和各自的夫君過得不都很好嗎？”</br> 他們也不是不吵架，也不是沒有面對壓力，可是還是歡樂多于淚水，幸福地在一起。</br> “小老虎說的對。那我們約定好，將來無論發生什么事情，無論多生氣，只要不涉及到家人和忠誠，我們都不能說分開，好不好？而且你要相信我，我對表舅和娘的感情，和你是一樣的。我們之間只會有誤會，不會有根本分歧。”</br> “好。”阿嫵痛快答應，喃喃地道，“哥哥，我雖然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好妻子，但是我知道，我們是彼此的，不會有其他任何人。”</br> “很好。只要你能堅信這一點，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不會分開。”</br> 阿嫵笑道：“哥哥快別說了，今天過節，我們說什么分開不分開的？我們應該長長久久。”</br> “對。”</br> “皇上。”快要走到門口，虎牙終于壯著膽子插話，“臣剛才在附近似乎看到了蜘蛛，您和大姑娘，要不要再找找？”</br> “好啊好啊！”阿嫵從皇上背上下來，摩拳擦掌地道，“那再來找找。”</br> 哥哥和她說了太多正經話，想想怪不好意思的。</br> “一起找。”皇上和她十指相扣，一起蹲下去找。</br> 虎牙心里默默地道：“皇上您要爭口氣啊，我真的盡力了。十幾只大大小小的蜘蛛剛放下，您得擦亮眼睛，要不對不起我一片苦心啊！”</br> “找到了，哥哥我找到了！”阿嫵興奮的聲音傳來，“別動別動，哥哥力氣太大，別捏死了，我自己來。”</br> 虎牙長長地松了口氣。</br> 為了皇上，他真是操碎了心啊！</br> 阿嫵抓到蜘蛛，喜滋滋地把它裝到盒子里，等著明天看它織網。</br> “我的中衣，是不是有著落了？”皇上大笑著道。</br> “是，明天就做。”阿嫵一邊啃著油汪汪的羊腿一邊道。</br> 他們兩人吃不了多少，阿嫵把剩下的飯菜和羊肉都分給了島上跟來的侍衛太監。</br> 過節嘛，就是要大家一起樂呵樂呵。</br> “小老虎，我今晚不想走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