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霓衣神情淡淡的,并不像為了情郎出事心急如焚的模樣。</br> 阿嫵想,如果是哥哥,她肯定做不到這般的。</br> 呸呸呸,哥哥才不會出事呢。</br> 聽到阿嫵拒絕,尚霓衣道:“你再幫我想想辦法,我就去見他一面,不會有別的事情。”</br> 阿嫵假裝為難,半晌后才道:“真的一定要去?”</br> 尚霓衣垂下眼眸:“讓你為難了。”</br> “那就去吧。”阿嫵咬咬牙,“大不了到時(shí)候我被我爹娘罵一頓。”</br> “阿嫵,連累你了。”</br> 話說到這個份上,尚霓衣都沒有退縮,可見是真的很想去。</br> 阿嫵安排了她和白澤的會面。</br> 如事前尚霓衣所要求的那樣,白澤被臨時(shí)提到一間單獨(dú)的囚室內(nèi),只有尚霓衣一人進(jìn)去。</br> 阿嫵到底心軟,擔(dān)心白澤傷害到她,還讓人把白澤反綁了雙手。</br> 阿嫵在囚室隔壁“鑿壁偷光”,偷偷看著兩人。</br> 她相信,尚霓衣是知道這種偷窺的存在的,但是兩人都還是按照各自的想法做了。</br> 囚室陰暗,暗黃的燭火輕晃,尚霓衣穿著的白色裙子被暈染成了米色。</br> 白澤見到她似乎很詫異,看著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陌生,開口道:“姑娘,你是……”</br> 尚霓衣沒有回答,慢慢向他走近,裙裾微動,儀態(tài)無可挑剔。</br> 阿嫵看不清她的神情,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有種壓抑的感覺。</br> 尚霓衣走上前,白澤這個書呆子看著她逼近自己,臉都快貼過來,頓時(shí)嚇得往后瑟縮,閉上眼睛,口中道:“姑娘,莫要如此,非禮勿視,非禮勿聽。”</br> 阿嫵有些想笑,但是尚霓衣的一言不發(fā)和出乎尋常的舉動,讓她心中蒙著一層陰影,到底沒笑出來。</br> 眼前的情景,讓她想起書生和美人蛇。</br> 尚霓衣雖然動作輕柔,但是探身過去的動作,真的讓人毛骨悚然,仿佛她下一刻就能張開血盆大口把白澤吞下去一般。</br> 然而并沒有。</br> 她在白澤耳邊說話,嘴唇翕動的幅度極小,一個字也聽不清,更看不出來她在說什么。</br> 可是白澤的面色就很奇怪了,起初是迷茫,然后是悲傷,之后是異常的憤怒,到最后,又變成了擔(dān)憂和懇求。</br> 可是也許是尚霓衣叮囑他了,這個過程中,無論他眼中泄露出多少激烈的情緒,他都始終沒有開口。</br> 阿嫵心里癢得像有人拿著狗尾巴草拂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兩個人。</br> 尚霓衣終于從白澤耳邊挪開了臉,走到他對面坐下,卻并沒有替他解開束縛。</br> 她緩緩開口:“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殺人是怎么回事嗎?”</br> 白澤嘴唇動動,似有千言萬語,半晌后開口道:“我還是想問您,到底……”</br> “閉嘴!”尚霓衣突然戾氣十足,“我剛剛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來就是受姚先生所托,看看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如果有冤屈,我一定為你伸冤;但是如果你確實(shí)做錯了事情,那就要自己承擔(dān)后果。”</br> 白澤滿眼含淚看著她,到底沒忍住,兩行清淚留下。</br> 可是尚霓衣的神情卻是冷漠的,并沒有被他的眼淚打動。</br> 白澤哽咽著道:“我和許九間是一個縣里的,小時(shí)候沒搬到太原府之前,曾經(jīng)在同一個夫子那里啟蒙,但是關(guān)系一般;這次遇到,已有七八年未見,他鄉(xiāng)遇故知,就格外親熱……”</br> 他說了很多,都是兩人意外重逢,又一起考試一起煎熬等成績,力證關(guān)系很好,自己沒有殺人動機(jī),諸如此類的話。</br> “我受了無妄之災(zāi),多蒙秦將軍相救,得以重見天日。回去和父母、兄長團(tuán)圓后,我又和同窗吃飯慶祝,大醉一場。醒來的時(shí)候便看到許九間的胸口被人插了一把刀,身體還在動著……我一慌,就想幫他把刀子拔出來,結(jié)果就……”</br> 白澤回想著當(dāng)時(shí)的情景,仍然是心有余悸。</br> 尚霓衣的表情如釋重負(fù),點(diǎn)點(diǎn)頭道:“不是你就好,我知道了。”</br> 白澤卻哀哀道:“可是現(xiàn)在都說我殺了人。我無能,無法為自己洗刷冤情,更不用說為……”</br> “住口。”尚霓衣打斷他的話,“只要你沒做過,秦將軍就一定會還你清白。你不必胡思亂想消耗自己,我已經(jīng)和你說得很清楚了。你知道,你該聽我的。”</br> 白澤雙眼含淚看著她:“尚姑娘,你這又是何苦?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br> “所有的事情給我嚼碎了咽下去,否則我絕不能原諒你。”尚霓衣道,“你是父母兄長的希望,是家族的希望。眼下的這點(diǎn)挫折并不算什么,以后你也要面對很多。姚先生說,你是有大才之人,日后總會有一飛沖天那日。這才是你的使命,剩下的,不必理會。”</br> 阿嫵聽得云里霧里,然而她看清楚了,尚霓衣眼底有淚。</br> 從獄中回去,阿嫵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跑去和蘇清歡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br> “娘,我現(xiàn)在越發(fā)想不明白了他,霓衣和白澤,到底有沒有關(guān)系?”</br> 蘇清歡若有所思:“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很好奇,那不妨讓人去揚(yáng)州查一下姚先生。”</br> “對啊,我怎么就沒想到!”阿嫵激動地跳起來。</br> 姚先生是尚霓衣和白澤唯一的紐帶,在他那里或許會有收獲。</br> “啊!我剛才是不是太大聲了?有沒有嚇到醋醋?”阿嫵蹲下身去,輕輕摸了摸蘇清歡的小腹,“娘您還吐嗎?”</br> “多大的孩子還撒嬌!”蘇清歡看見陸棄出現(xiàn)在門口,輕輕捏了阿嫵一把。</br> 阿嫵反應(yīng)很快,道:“多大我也是娘的孩子。”</br> 陸棄進(jìn)來,皺眉問阿嫵:“你去獄中提審白澤了?”</br> 阿嫵之前想跟他說,但是又覺得他肯定也會派人監(jiān)視,所以最后還是決定先斬后奏。</br> “這事情她和我說了。”蘇清歡道,“不是胡鬧,是真的有事。”</br> 陸棄道:“問出了什么?”</br> 阿嫵這才說起正事:“我覺得白澤似乎有所隱瞞,他提起被殺的許九間的時(shí)候,含糊其辭。我懷疑,許九間參與了科場舞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