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十分喜歡吃牛肉，曾差點被戰又年的風干牛肉騙去西夏——當然這是夸張的說法，但是足以證明她真的喜歡。</br> 但是牛是用來耕地的，律法有規定，殺牛即為犯罪；皇上登基以后，為了休養生息，鼓勵農耕，更是加重了對殺牛者的懲罰。</br> 阿嫵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牛肉了。</br> 如果蔣嫣然讓人送來的是活牛，她也不好意思讓人宰殺，哪怕這不是中原的耕牛。</br> 可是姐姐就是設想周到啊，完全沒有讓自己為難，把干干凈凈的凈牛送來了，阿嫵高興壞了。</br> 既為貪吃，也為姐姐的細心和體貼，一如從前。</br> 蘇清歡說過年要讓燕川帶著燕念和燕淙來府里過年，畢竟也算外孫。燕川擔心燕念不適應，只答應除夕那日過來。</br> 阿嫵也時常去看兩個孩子，不過她更喜歡燕淙，摔倒了也不哭，虎頭虎腦的；相對而言，燕念被燕川這個妹控慣壞了，她見到的時候都在燕川身上掛著。</br> 更夸張的是，燕川有一次還把燕念帶到了書院。</br> 阿嫵道：“咱們府上留下兩頭牛就足夠了，剩下的我得問問我娘分給誰。”</br> 府上交好的人家這么多，估計一家分十斤二十斤牛肉這樣，千萬別落下了誰，到時候讓人挑理。</br> 清婉道：“大公子那里是不必送了，皇后娘娘也都讓人去送了。燕寒護送這些東西回來的，大姑娘您要不要見見他？”</br> “燕寒啊！”阿嫵笑了，“他這么快就回來了。見見，快讓他進來。”</br> 清婉笑著下去。</br> 阿嫵問尚霓衣：“你還用避一避嗎？”</br> 尚霓衣搖頭：“在書院里時常見，都是同窗，不必了。”</br> “燕寒挺好的。”阿嫵嘀咕一句。</br> 尚霓衣沒有什么神色變化，可能沒聽到。</br> 一會兒，燕寒進來，滿身風雪，卻依舊挺拔如松。</br> 他看著阿嫵，眉毛上甚至睫毛上都是冰雪，可是卻眉眼帶笑。</br> 阿嫵遞了大棉巾給他：“擦擦，外面風雪這么大了嗎？”</br> “是不小。”燕寒接過來道。</br> “過來烤烤火。”阿嫵走到火盆邊坐下，指著對面的位置對燕寒道。</br> 火盆上架著鐵絲網，上面放著幾個紅薯，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br> 燕寒過來坐下，阿嫵撿了個紅薯遞給他，又轉身問一直沒動的尚霓衣，“吃一個？”</br> 尚霓衣搖搖頭，“你們說話，不用管我，我在謄抄禮單。”</br> 阿嫵便真的不客氣，和燕寒說話，問他師傅的情況。</br> “多虧皇后娘娘，師傅已經沒事了。”燕寒眼中是發自內心的感激。</br> 阿嫵聽了比表揚自己還高興，驕傲地道：“那當然了。我姐姐怎么樣？還有姐夫呢？”</br> 燕寒忍笑道：“我來之前，皇上和皇后娘娘剛大吵一架。”</br> 阿嫵大驚：“什么？”</br> 別看她姐夫叫得親近，聽說燕云縉還敢跟蔣嫣然叫板，她簡直恨不得立刻抄起刀來殺到大蒙，然后當庭大喝：“王八蛋，活膩了是不是！”</br> 燕寒早就知道她會是如此反應，笑道：“不過說起來，也沒有什么根本的矛盾，瑣事而已，不值一提。而且我相信，現在他們肯定也已經和好如初。”</br> “涉及我姐姐怎么會不值一提？你還有急事嗎？沒有的話跟我好好說說。”</br> 燕寒道：“急事倒是沒有……”</br> 他先和燕川去了宮里，然后幾乎馬不停蹄地趕來。</br> 他知道阿嫵會見他，果然見到了，現在還在吃著她給他的香甜的紅薯。</br> “那你快說快說。”阿嫵迫不及待地道。</br> 時間退回到一個月前。</br> 蔣嫣然最近在研究獸醫學。</br> 沒辦法，大蒙是游牧民族，馬牛羊就是老百姓最重要的財產。人生病了要治，牲畜生病了也要治，否則人靠什么過活？</br> 蔣嫣然找老獸醫學，然后也翻閱古籍，不僅包括她請蘇清歡在中原搜集的，還是她在大蒙費盡心思弄到的，都悉心研究。</br> 她是做事情認真投入的人，所以一做起來就什么都忘了，自然冷落了燕云縉。</br> 燕云縉起初是覺得我媳婦真好真厲害，恨不得昭告天下——看看我給你們選了一個多么好的皇后，造福百姓。</br> 可是慢慢的想法就發生了變化——媳婦，我也不想做千古明君，咱們適可而止好不好！多陪陪我啊，沒看到“嗷嗷待哺”的可憐的我嗎？</br> 蔣嫣然不知道他的這些小心理活動，或者說知道也干脆裝傻。</br> 她不是一個喜歡黏黏糊糊的人，更喜歡清凈地呆著或者找事情來忙起來。</br> 燕云縉的怨念有點深。</br> 想到他的生辰要到了，他決定到時候跟蔣嫣然提個要求，要她好好陪著他，哪怕只有一個月，一旬也行。</br> 可是到了他生辰那日，他發現他完全想多了！</br> ——蔣嫣然，根本不記得他生辰！</br> 甚至她還趁著他練功的時間，又偷偷騎馬跑了出去，還沒交代她的行蹤。</br> 燕云縉氣炸了。</br> 練功回去的他，連衣裳都沒換，看著滿滿一桌早膳，直接掀了桌子，怒氣沖沖地道：“去給我找！找到后告訴她，不用回來了！”</br> 守著那些馬呀羊啊過吧，簡直要氣死他了。</br> 非但生氣，他還覺得委屈——他的生辰，一年一次，這么大的事情她竟然都忘了。</br> 虧他之前看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還以為她藏得好，是要給自己一個驚喜，所以他一直滿懷期待地等著。</br> 是給了他一個驚喜，一個巨大的驚喜——她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到心上。</br> 燕云縉越想越氣，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委屈，又摔了幾個花瓶。</br> 嗯，沒敢摔蔣嫣然最喜歡的。</br> 切，為什么還管她？摔！</br> 算了，一個破花瓶，留著就留著。</br> 燕云縉氣呼呼地天人交戰，又讓人去找蔣嫣然。</br> 宮里的老人早就習慣了燕云縉這般，默默地收拾東西，都沒有放在心上。</br> 皇上色厲內荏，等皇后娘娘回來再看。</br> 呵呵，又是心肝寶貝，哪里舍得說一個“不”字？</br> 那才是真香。</br> 然而宮里還有一些人，卻聽進了心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