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其貌不揚,花朵小得可以忽略不計的小花,燕云縉深深感到自己語言的匱乏。</br> “挺好看”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表達了。</br> “好不好看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治病救命。”</br> “那燕川和燕淙呢?”燕云縉想起了兩個兒子。</br> 他們的身上同樣有毒。</br>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但是他對自己的孩子,是深愛的。</br> “既然培育出來了這花,以后就不用擔心了?!笔Y嫣然道,“又不是不可復制?!?lt;/br> “那就好。”</br> “我明天就給你配藥。”蔣嫣然道。</br> “都聽你的,我也不懂。”燕云縉道,“是不是傾注了很多心血?”</br> “也沒有,隨隨便便養養吧?!?lt;/br> 燕云縉:“……你不用嘴硬。我知道你為我做了許多事情。”</br> “我也就動動嘴皮子,有的是人給我干活,干得還比我自己干的好?!笔Y嫣然道,“我出去主要還是學獸醫?!?lt;/br> 燕云縉無語。</br> 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br> 蔣嫣然絕對是破壞氣氛的王者,誰也難以望其項背。</br> 每次她從來都不給他臺階下也就算了;他給她的臺階,她也從來不下。</br> 燕云縉也很絕望啊。</br> 蔣嫣然說起這個話題話還多了些:“夫人曾經告訴過我,有一種方法可以預防天花。中原沒有那么多的??梢匝芯?,現在我有得天獨厚的條件,一定要研究出來,到時候夫人定然很高興,也能拯救很多人。”</br> 燕云縉道:“讓夫人高興比拯救許多人還重要?”</br> “那當然。許多人跟我有什么關系?夫人是我至親。”</br> 燕云縉捏捏她的臉:“行,就你歪理多。”</br> 蔣嫣然道:“吃飯。折騰了一整天,我只吃了幾個燒餅果腹,聽說你什么都沒吃?”</br> 燕云縉想起自己掀桌子放狠話的樣子,不由有些心虛。</br> 然而他很快想起了剛才的另一件事情,又不高興了,吩咐人傳膳,然后怒氣沖沖地道:“少拿話哄我,我還忘了問你,到底為什么要放了那宮女和侍衛!”</br> 他和蔣嫣然說話吧,每次都被她牽著鼻子走。</br> 她笑,他也笑;他嚴肅,他就忐忑。</br> 幾個來回下來,他自己要說什么就忘了個精光。</br> 禮物也有了,這個發作理由沒有了;那只能問那件惡心的事情了。</br> 而且這件事情,燕云縉是真的生氣。</br> “我沒哄你,我是真的餓了?!?lt;/br> “你給我說實話?!毖嘣瓶N很委屈,“從前你那么愛吃醋,現在這么大的事情;又犯了你愛潔凈的忌諱,你為什么還是放過了她?你這樣,讓其他宮女有樣學樣怎么辦?”</br> 你就不怕失去我嗎?</br> “難道我還怕你清白不保?”蔣嫣然開玩笑,“現在老夫老妻了,我放開約束,你不是更應該高興嗎?少得了便宜還賣乖。”</br> 燕云縉怒了。</br> 天地良心,他得了狗屁便宜!</br> “我稀罕這種便宜?惡心死我算了!”燕云縉怒道。</br> 蔣嫣然安撫他:“好了,開玩笑的?!?lt;/br> “這件事情好笑嗎?”m.</br> “不好笑?!笔Y嫣然道,“你聽我解釋?!?lt;/br> “你說,解釋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毖嘣瓶N坐著,神情傲嬌。</br> “你想想我,”蔣嫣然緩緩開口,“忙了一天,抱著想給你的驚喜回宮,走到門口聽到里面的聲音,你覺得我在想什么?”</br> 燕云縉:“……”</br> 雖然蔣嫣然現在神色淡淡的,一如既往,但是燕云縉完全可以想象出她當時內心的絕望。</br> “我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把花摔了?然而不能,我還有燕淙?!笔Y嫣然道,“我想我是不是該收拾東西立刻回到中原?我想也不行,我怕冬天遇見狼群,尸骨無存。我想我要寫信給夫人,她該多擔心……所以我還是讓小蘿卜派人來接我?!?lt;/br> “別說了?!毖嘣瓶N抱住她,“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沒有加強戒備?!?lt;/br> “我也想,到底要不要進去給你撒一把毒藥,聞了就死那種?!?lt;/br> “你該那么做的!”燕云縉道。</br> 毒死那兩個爛人。</br> “我還想了很多問題。想到后來渾身發冷,仿佛身上全部的血都被抽空了,心也被人摘了去,是活生生的用刀砍掉那種疼,你明白嗎?”</br> “嫣然,不說了,咱們不說這個了。”燕云縉拍著她的后背。</br> 這個女人,遠遠沒有她自己所說的那么堅強。</br> 就算現在,她渾身都在顫抖,一片冰涼。</br> 燕云縉恨自己,是不是腦子有病,要強迫她去回憶那樣的場景。</br> 他只知道自己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情,所以問心無愧,卻沒有想到,她當時聽到想到的以為是自己,是怎樣的五內俱焚。</br> “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看燈。你不是懷念邊城的燈會嗎?我讓人在外面布置了許多燈,雖然不能和中原上元節比,但是也能讓你高興些……”</br> 燕云縉笨拙地哄著她。</br> “所以,”蔣嫣然自己繼續說,“當我進去看到根本不是你時,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慶幸嗎?我心情比什么時候都好。我所有的戾氣可能都在之前想殺你的時候耗盡了,所以看到是侍衛,我心里甚至很可笑地在感謝他?!?lt;/br> 感謝他,感謝命運,不是燕云縉。</br> “傻瓜?!毖嘣瓶N倍感心疼又覺得無比舒暢。</br> 她是如此深愛他,即使不說,也是不能割舍的深愛。</br> 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生辰禮物?</br>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笔Y嫣然道,“那宮女能爬、床,侍衛禁不起引、誘,事、后又把所有責任推到宮女身上,一個好東西都沒有?!?lt;/br> 就讓他們余生綁在一起,相互折磨吧。</br> 燕云縉道:“還是便宜他們了,把你嚇了這么大一跳,讓我背鍋?!?lt;/br> “還生氣?”</br> “不生氣了,心疼你。”</br> “我餓了。”</br> “好,吃飯?!毖嘣瓶N說這話,肚子也“咕咕”叫了起來。</br> 阿嫵聽燕寒說完,笑得肚子都疼了。</br> 當然燕寒只說了大概事情,很多東西都是阿嫵自己腦補出來的。</br> 她去過大蒙,對于這個姐夫什么做派,可以說是了如指掌。</br> “只要姐姐在那里過得好我就放心了?!卑车?,又遞給燕寒一個紅薯,“再吃一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