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林三花氣喘吁吁地跑來。</br> “清歡,清歡,真是你救了豆豆嗎?太厲害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這么厲害!”她看著蘇清歡,眼睛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br> 陸棄把窗戶放下,聽見蘇清歡清亮的聲音響起:“嘻嘻,這沒什么,我從前學過醫。”</br> “那我以后頭疼腦熱就來找你。”</br> “行啊,不過最好還是別頭疼腦熱。”蘇清歡笑瞇瞇地道,又壓低聲音,眨巴眨巴眼睛,“要是來那個的時候肚子疼,我也可以給你調理。”</br> “真的呀?你真好。”林三花對她更崇拜了,更覺得自己交的這個朋友值得,“現在村里都傳遍了,還有人說你是仙女呢!”</br> “沒說我是妖魔鬼怪就行。”蘇清歡笑道,“其實這都是雕蟲小技,不過碰巧遇到了就是。你想學我可以教給你,當然,不是所有時候這樣都有效……”</br> “不不不,”林三花連連擺手,“我毛毛糙糙的,你讓我上山還行,這種精細活兒,我可做不來。你會就行,我有什么需要就找你。這是剛摘的豆角,給你,我得走了。再說你相公該生氣了。”</br> 除了冬天,其余時間村里的婦人若是聊太久,會被相公打罵的。</br> 蘇清歡看著她又風風火火地離開,笑著搖搖頭。</br> 陸棄才不是那種人。</br> 臨近中午,本來想吃河蝦,結果因為豆豆落水的事情,村里沒人去河邊,去買蝦籠也來不及,只能作罷。</br> 蘇清歡從原本要給理正的臘肉上割了一小條下來,燉了豆角,又做了醬拌茄子,主食手搟面。</br> 雖然為銀子焦慮,但是總要吃飽吃好,否則容易懷疑人生——這是蘇清歡兩世都很堅定并身體力行的信念。</br> “理正家我就把衣裳和絹花送去就行。”她和陸棄商量。</br> 陸棄對這些事情不甚關心,點了點頭,把空碗遞給她:“再來一碗面。”</br> “自己做的搟面,好吃吧。”蘇清歡吃吃地笑。</br> 陸棄飯量大,要做一鍋面,她和好面之后就指揮著他搟面。</br> 陸棄竟然還做得有模有樣。</br> “尚可。不如你做的好吃。”</br> “那是自然。”</br> 吃完飯,蘇清歡正在洗碗,理正帶著東西來了。</br> 感謝的話說了一籮筐,然而蘇清歡最喜歡的是那句“以后這村里,誰欺負你,都跟董叔說”。</br> 理正帶的東西,她不打算要,推辭幾番后,陸棄做主收下,讓她把準備好的東西當作回禮。</br> 當然也沒什么金貴的禮物,兩塊肉,一壇酒并二十個鴨蛋。</br> “你不收他會以為你見過大世面,嫌棄他的東西,日后也不好來往。”事后,陸棄如是說。</br> “嗯,你說的對。”蘇清歡從善如流,“我先前覺得雖然是理正,但是他處事公道,家里人丁單薄,日子過得也緊巴,也想結個善緣。我去燒水的時候理正和你說什么了?我看你們談得不錯。”</br> 陸棄深棕色的眼眸里露出一抹柔和:“他說你是個好姑娘,讓我珍惜你。”</br> “有眼光。”</br> “……”這時候,不該嬌羞嗎?</br> 陸棄扭頭再看,蘇清歡正喜滋滋地清點著理正帶來的鴨蛋,嘟囔著:“好想吃咸鴨蛋,流著紅油的蛋黃喲,再來只螃蟹,做個蟹黃豆花……”</br> 可惜這里鹽實在太金貴了,腌個小黃瓜還行,腌鴨蛋太費鹽,舍不得。</br> “等我有了錢,買一大缸粗鹽,想腌什么就腌什么!”蘇清歡又道。</br> 陸棄笑她,她氣哼哼地說:“不信?等日后我神醫之名遠播,上門都捧著金銀來,哼!”</br> 陸棄看著外面,道:“把曬得藥材收了吧,晚上有雨。”</br> “有雨?”蘇清歡看著外面晴空萬里,“才不會。”</br> “一定有。”</br> 蘇清歡雖然不信,但是見他篤定,還是收了起來。</br> 剛收拾完藥材,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就開始往下砸。</br> 蘇清歡忙跑出去把曬得板栗和芋頭也收了,進屋后一邊用毛巾擦著頭上的雨水一邊道:“還真說下就下,也不知道下幾天,家里也沒多少存糧了。”</br> “雷雨,撐不到明天。”</br> “雷……雨啊,”蘇清歡語氣有些遲疑,“出不了門,那今晚早點吃飯吧。想吃什么?”</br> “簡單些就行。”</br> “那就隨便包點小餛飩吧。”</br> 陸棄看得明白,蘇清歡最有興趣的就是行醫和下廚,說起患者和美食,她的眼神都會變得格外明亮。</br> 就算她說將就吃,也總會花費心思做出點花樣。</br> 果然,晚上她就包了三色餛飩。</br> 她取了菠菜和南瓜手工榨汁,陸棄問明白,主動請纓承包了這項工作,在她目瞪口呆中,十分輕松地完成任務。</br> 白色、綠色和黃色的小餛飩,浮在碗里,單是看一眼都覺得賞心悅目。</br> 蘇清歡只吃了幾個,美其名曰“減肥”,陸棄不解。</br> 這里以胖為美,她的身形在他看來已經是十分單薄了,雖然該大的地方也不小,以至于讓他總是做心虛的夢。</br> 蘇清歡貼墻站著:“你把剩下的都吃了,別給我留,我總覺得最近又胖了。”</br> 飯后貼墻站,因為她總懷疑自己后背不夠挺拔。</br> 陸棄這些日子已經漸漸習慣她的這些奇怪舉動,心里暗暗想,她家里規矩也不少,只是有些匪夷所思。</br> 原本吃完飯兩人都要說會兒話,可是今天蘇清歡明顯有點發蔫,吃完飯就說困了。</br> 陸棄忍不住想是她白天救孩子耗費太多,主動去廚房把碗洗了。</br> 洗完后發現蘇清歡已經關了燈,呼吸聲也十分輕。她是十分愛干凈的人,今天竟然都沒有洗漱,顯然是累得太過。</br>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自己屋里,看著昏黃的燭火陷入沉思:以后怎么辦?腿傷真能治愈嗎?到時候他是隱姓埋名還是重新回京?如果回京,怎么安置蘇清歡?</br> 她在富貴人家那么多年,即使是丫鬟,也是主子身邊得力的,物質上絕不會被虧欠,什么事情都有底下的小丫鬟伺候;可是現在她洗手做羹湯,為了銀錢發愁,要忍受極品親戚的打擾,卻依然過得怡然自得。</br> 她這般適應力,日后便是面對京城中的爾虞我詐,也會得心應手吧。</br> 可是,他怎么舍得?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